洞穴开始是稍微向上倾斜的,没过多久却又变得像下坡路一样陡峭起来,让我们不得不扶着周围的墙壁前进,以防止“坐滑梯”的情况出现。
这条路通向何方还是个未知数,唯一让人庆幸的是走了一段后,通道就便得宽敞起来,能够容纳几人并肩而行。
身后仍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知道,那是蜈蚣蝎干掉孟老后在向我们追来。这些东西不知道多久没开荤了,一个人显然还不够它们解馋。
常伟仍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能从那些可怕生物嘴下逃过一劫,想必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祖坟上冒青烟,老祖宗英明神武,庇佑得一塌糊涂。
事实上,我和夏天也没比他好过多少,迟迟找不到出路的焦躁情绪是会互相感染,并不断累积的。运气差的话,或许我们根本撑不到出去的那一刻情绪就彻底崩溃了。
手电筒能够照亮的范围大概只有两三米,所以当我们行进了约莫十来分钟,最后却遇到一条岔路时,心里的纠结便可想而知咯。
“怎么办?”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夏天出声问道。
看了看身边元神还没归位的常伟,我知道这会儿只能把他当做个死人,便硬着头皮答道:“老毛跟我讲过,在这种时候如果出现两条路的话,只有一种可能,一条生路,一条死路,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就是只能选择一次,选错了就死翘翘呗!”夏天苦恼地抓了抓脑袋,将那两条通道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接着说道:“你来选吧,我的运气一向不怎么好。”
这个问题挺严肃。我很想告诉夏天,从小到大我抽奖、开彩票什么的就没有中过的,可一看到他那张只差写上“我很衰”三个字的脸,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喏,我有个硬币,让老天爷决定吧。”我从兜里掏出个一块钱钢镚,继续说道:“正面朝上就走左边这条,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抓紧时间吧,那些虫子脚多,爬得可不慢。”夏天不耐烦地摆手道。
将硬币往上一弹,许是身子正虚,又太久没玩这种小把戏了,我用手去接一下子还没接住。
“快,给我拦住它!”
我下意识地大吼一声,身旁的常伟听了这话浑身一哆嗦,也下意识地追着落在地面上的硬币去了。
那硬币一路直滚,磕磕绊绊地就颠进了右边的通道,常伟追在后面自然也跟着进去了。我手电打在他的背上,谁知他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速度快得像是一头钻进了时空隧道。
“轰、轰、轰!”
接连几声巨响,就像儿时在村里看到大人们打的山炮,一阵呛人的烟尘紧跟着冒出,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道。
“怎……怎么回事?”眼见此景,夏天不由亡魂大冒。这条通道要是没有问题那才叫见了鬼呢!
“我猜硬币应该是正面,你觉得呢?”我脊背发凉,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嗯,绝对是,我们走吧。”
事到如今,就真的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常伟因为我们的不计前嫌而倍受感动,故执意以身犯险,用自己的生命“趟雷”,指出了正确的前进方向。
我们岂能辜负烈士的心意?
义无反顾地冲进左边这条通道,我和夏天虽觉略有愧疚,但心里确实是踏实多了!
果然,这条通道里就没那么多花样了,地势变得逐渐平淡,连通道的高度也在不断增加,甚至还能听到隐约有哗哗的水声传来。
有水就意味着这里有地下水道,而这些地下河四通八达,一定能带我们走出这个坑爹的墓穴。
想到这儿,我和夏天对视一眼,心情俱是欢畅无比。这度日如年般的艰苦岁月终于要过去了,虽然只有几个小时没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我却生出一股恍如隔世的惆怅。
多少次,我觉得自己要不行了,要死在这儿了,可又一次次神奇般地挺了过来。荆燕杀手、地宫机关、毒气、甚至是蜈蚣蝎,这些东西都没能要了我的命,反而让我像一块儿生铁,经过千锤百炼后晋而成钢。
如果能出去的话,我一定会对这个世界说一声:爱你一万年!
脑袋里还在时不时地冒出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我突觉走在身前的夏天身子一矮,也没听见什么声响,整个人就像之前的常伟般倏忽消失了。
“我靠,这是什么情况?!”我浑身僵硬,整个人就如同被天雷给劈中了,吓得差点儿没尿裤子。
“这儿呐,快来拉我一把!”声音从脚下不远处的地方传来。等我手电筒打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夏天正用手紧紧扒拉着一块大石,人却陷入一条漆黑的裂缝中怎么也出不来。
忙三火四地跑过去抓住他的手,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往上拉,却怎么也拉不上来。
“下面有东西咬住我的腿了,奶奶的,幸亏不是老子的第三条腿,要不然以后娶老婆都……”夏天的脸痛得都有些扭曲了,却还要强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妈了个巴子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抄起背上的兵工铲,往地面的那条裂缝里狠插了两下,只觉撞到了些硬梆梆的东西,触感很是不妙。
这种常年不见日光的地下世界本就会滋生一些恐怖生物,除了刚才见过面的蜈蚣蝎,再出现几只其它品种倒也不奇怪。
只是,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在我们快要寻到出路的时候让我们撞见呢?
心里憋气得很,我一边继续和它较着劲,一边却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知道,自己现在气力全无,别说是把夏天给拉出来,能把肚子里这口气存到走出地宫的一刻就很了不起了。
况且,在我们努力争取这一线生机的时候,身后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仿佛就在我耳边响起。
“你走吧,别管我了,兄弟一场我不能让你陪我一起死。”
“操,难道看着你送命,自己跑路我就会痛快了?”
“不要这么煽情好不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做我们这一行的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
说完这句话,夏天就开始扒拉我的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掰开,下手比当初做教官的时候还狠。
可惜,那时候我就不服他,现在又岂会教他得逞。他扒开一只手,我就换成另一只手,总之,我打定主意要拉他上来,他上不来我大不了也死在这儿,说好的同甘共苦,怎可当成一句屁话。
身后的蜈蚣蝎终于到了,爬得最快的已经上了我的后背,用毒针不停地刺我。神经瞬间就有些麻痹,显然,里面的毒液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我憋着没有叫出来,只是一张脸涨得通红,身上仅存的一点血气似乎也在慢慢流逝。
察觉到我的变化,夏天看着我摇了摇头,说道:“兄弟做到这份儿上已经足够了,再会吧!”
猛地掰开我的手腕,这次我已经来不及阻止,只觉夏天最后对我笑了笑,一如当日初见他时般洒脱,并无一丝惧意。
一块泛着蓝光的美玉从裂缝中被抛上来,正好挂在了我的怀里,我知道,这大概是夏天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样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