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使是被憋了一路,这满腔怒火却难以像连珠炮一样发出。
“你们玄城不讲道理扣我们人,反倒还有理了!”陶宇元怒道。
那男子一愣,正欲询问,未及开口,却被一旁的女子抢了话茬。
那男子是玄城姓江的大城主,这面容姣好的女子自然是玄城的二城主。可这二城主似乎比大城主更有权势。
“也不知是谁瞎说话,我们……可没抢掠过美丽女子。”二城主眯了眯眼,妩媚地笑着。“那残余的信封,赤气的痕迹,你们想怎么解释。还有人看见了,李玄言和一个戴面纱的女子背着两个大口袋,那口袋之中,只怕是嬿儿和小六子!”周皖斥道。
江城主一听之下,惊诧万分,便看向二城主,欲出言询问。
“看来我狡辩不得了。”二城主笑道,随口就算是承认了捉人之事。
“薛城主,你这是何必!”江城主终于发话。
“那女子太漂亮。”薛城主叹息一声,蹙眉斟酌片刻,道,“这样,我提几个条件,我就放人。”
“反而跟我们提条件!”陶宇元和周皖自然不愿!
“这儿可是玄城,自然我来做主。你们几个,没资格谈条件。”薛城主的声音竟让人抗拒不得。
“好,你倒是说来听听!”周皖强压着火气问道。
“我寸步阁有三大高手,你们二人若能打败他们,我自然放人。此时,另一人不得在场,尽管在城内走动便是了,谅你们也不敢做坏事。”
"高手?三大高手?"陶宇元冷笑,"凭什么,为什么!居然一上来就摆上了几个高手!"
"你待如何?否则我绝不放人,还要挑断你们的手筋脚筋……"薛城主的声音充满了轻佻与妖媚。
"薛城主!"江城主终于忍不住发话,"三人毕竟也是玄城的高手,这两个小子年少轻狂,大发慈悲饶过他们罢了!"
"你说呢?"薛城主不理江城主,只是冲周皖挑挑下巴。
“我们便接受了,何时开始?”周皖冷哼,居然大气不喘地接受了。在场之人都是一惊。
"周皖!你这是……"陶宇元急道,"这人的话怎能作数!"
"陶兄不必多言,此战我替你接下……还请务必在城中……仔细搜寻。"周皖的声音平淡如水,似是并未听说挑战之事。
“爽快!好,那就明日一早,淳于打过‘隔山拳’,林兄修过气功,道长念过经文后!”薛城主一拍扶手,笑容满面。
江城主的脸色却变了变:"薛城主,这可不太妥当!"
"此事,我说了算。江城主,就当是借我个面子。"薛城主面上并无丁点哀求的神色。
"也罢——我去跟他们说……"江城主身影一晃,刚要离开,却被薛城主拉住。
"今日江城主还是不要乱走得好,免得阁主怪罪下来。""荒……荒唐!"江城主虽然这样说,却不得不拂袖后退。
大概是心有顾忌吧——关于那个始终未出现的阁主。
“江城主,劳烦您带他们去天狱。”薛城主指着二人,面上带笑。
“天狱?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江城主倒抽一口冷气。
“天狱地狱,又有什么分别。既已至此,住哪里不都一样。”周皖微微笑道,握着剑的手紧了一紧。
“好。”江城主见薛城主毫不客气,周皖亦不争取,只得叹息着,“请吧!”
三人出了“聚荻”,绕过弯弯曲曲的小路,七拐八拐,可算到了“天狱”前。
那是个用砖石砌成的屋子,方方正正,却只在很高的地方有几个小窗口,能勉强让阳光进去。“天狱”两个字歪歪扭扭地刻在牢门一般的铁门上方,一片青苔占据了铁门前的几阶土阶。
“所谓天狱……不过是在地上的囚笼罢了。恐有异状,二位的东西我且不收走。这就请了。”江城主打开了门上的巨锁。
“真是牢笼啊!周兄,你……你怎么能这么认命呢!”陶宇元不由想埋怨周皖答应得太快。
“抓紧时间罢了!”周皖摇摇头,突然转头向江城主道,“不知江城主可认识帮小河村赶走山贼的几位壮士?”
江城主一愣,莞尔道:“自然。”“请前辈代我传个话,小河村的村民都很感激。”
“好。不过在进天狱之前——囚犯的名字还是当记下的。”江城主咳嗽道。
“囚犯?”陶宇元冷哂。
“非为囚犯,不过是个在等待机会的常人罢了。”周皖笑道,“晚辈周皖,见过江前辈。”“免礼!我江少谦虚长几岁罢了——周皖,我记下了。这位小兄弟呢?”江少谦的语气似乎一直都比较客气。
“陶宇元,宇宙之宇,元神之元。”陶宇元低头看着手里的剑,漫不经心地回话。
“是了。”江少谦点点头,“二位请进。这天狱之中亦是阴暗潮湿,却着实比冰池旁的地狱要好些,屋内设施一应俱全。每日鸡鸣、日暮时分,都会有人来送饭食。两位年轻有勇,本不应暂住于此。却奈何我受制于薛城主。”
“江城主自然是有原因的。”周皖缓缓拉开了门。
一股霉气扑面而来,虽令人不适,倒尚可忍受。角落的一方阳光懒洋洋地烘干着草席。
“这次确实是薛城主动手在先,还请二位莫要着急,我必定竭尽全力帮你们讨回人来。薛城主曾被毒物害过,其憎毒如算计人,做事略有些出乎常理,还请多担待担待。”江少谦顿了顿,突然叹气道,“对付三大高手……需要智勇双全。还有就是,万不可有所保留,否则……可能性命难保。另外,近身攻击还是要斟酌再斟酌。”
“多谢前辈金言相赐。”周皖深施一礼。
“原本应该再说些什么,却不得不就此打住,免得薛城主与阁主降怒。”江少谦摇头,“明日饭后半个时辰,就会有人来开门。比武之处,便是‘聚荻’后的场地。”
陶宇元只是出神地看着阴暗的天狱。
“陶兄,委屈你了。”周皖无奈地拉着陶宇元走进“天狱”,“是我一时冲动。”
“我猜也是。”陶宇元突然笑了笑,“但周兄信我,愿为我上阵,这可让陶某敬佩万分。”
“不敢……”周皖略有些愧疚,“我会尽量拖住他们。”
“江城主,劳烦您帮我打听打听嬿儿和小六子的消息。”“一个姑娘和一个孩子,是吧?恐怕江某回去之后,便要被薛城主困住了……”江少谦闻言苦笑,锁上了门外的锁。
在天狱的阳光角落,陶宇元与周皖靠着墙坐着,一言不发。或打坐练功,或想得出神。
日头西斜,阳光渐渐偏转得越来越暗,越来越细。
“不知这晚饭会是何人送来,又是送些什么。”陶宇元发话。
“多半是个小厮吧,送来的,多半是些萝卜白菜。”周皖猜道,“陶兄,到这天狱来的时候,路旁的物景,你可看清楚了?说不定明日你便要在此仔细搜查。”
“勉强记得,只怕明天就忘了。只是……看那姓薛的,似是嫉妒嬿儿的容貌,我怕她……”陶宇元略略停顿,随即太息,道,“今生若还能见到她,我绝不会再让她离我半步!”
“陶兄倒也是个重情的汉子呢——似乎有人来了。”周皖低声道。陶宇元闻声,起身缓步走到门前。
来者似是个脚步轻盈的女子,她手中的饭盒与她腕上的镯子相碰,发出叮叮的声响,清脆好听。
“二位,饭来了。”她的声音宛若春风耳畔,轻柔和煦,婉转动听。
——她是玄城的人吗?她是谁?
铁门上的小窗被打开,二人未及向外探视,视线却立刻被一个雕花的饭盒挡住。“多……多谢姑娘了。”陶宇元只得接过饭盒。
“方才那份是陶公子的,这份是周公子的。还有一个水囊。奴婢叫漪兰,前日里才到的玄城。若是招待不周,请两位公子见谅。”漪兰似在低声呢喃着,声音温柔可人,如春莺啼鸣,若涟波漾漾,竟叫陶宇元听得有些木讷。
“二位公子用过饭后,还请将这特制的饭盒烧掉吧。饭盒的夹层里有火折子——二位出去后,请不要提起我的名字。因原本送饭的萍儿临时有事,才托了我来的。只怕城主知道后……会下狠手。”漪兰的话颇有些令人出乎意料。
“省得,我们绝不会把此事说出来。”周皖见陶宇元愣在那儿不说话,便替他回复了漪兰。
“是,是这样。”陶宇元连忙咳嗽了两声掩饰刚才的失态。
“奴婢告退。”漪兰转身走了,听起来似是轻飘飘地离开的。透过缝隙远远看她的背影,陶宇元心里却打了个突:声音好听,可这身形未免……陶宇元无奈摇头,坐回有微弱阳光的角落。
借着薄暮微光,二人打开饭盒,查看里面是否有那些“特殊物件”。
饭盒是木制的,似松木,暗带清香,却又似纸,入手颇轻,然而摸起来还挺结实。二人的饭盒里都有米饭青菜,还有半块,不知是什么肉,以及一双筷子,而二人的夹层中,却有不同的东西。
陶宇元掏出来的是一份地图般的东西,弯弯曲曲地画着小路与建筑。周皖掏出来的,却是一个火折和一份竹简。
“莫不是漪兰姑娘……想要帮着我们?”陶宇元欣然。
“是就好了。可是有点奇怪——烧掉饭盒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们不应该像牢房里一样,用陶瓷的碗儿,过后来收么?”周皖百思不得其解。
“管他呢。”陶宇元笑着,拿起筷子,夹起了一片菜叶,放进嘴里仔细咀嚼,“明天再见分晓。”
“说得也是。”周皖用筷子在米饭中扒拉了两下,突然面色大变,冲到陶宇元身旁,“陶兄!快吐出来!”
“什么啊?”陶宇元一愣,吐出菜叶子,试着运了运功,奇道,“没什么异样啊。”
“这米饭里恐怕有毒。”周皖从饭中挑出一只指甲大小的花斑死蜘蛛。蜘蛛虽小,在阴暗的光下还是令人不寒而栗。
陶宇元这才惊慌地扒拉着自己的饭菜:“我这里似是没有。”“说不准。”周皖想用所听闻的牢房里检验食物是否有毒的方法,却找不到一只可以用来验毒的老鼠,只得作罢。
“这饭菜还是莫要再吃了。”周皖沉吟道。
“幸好他们没收你的行囊——那这水呢?”“也不要喝了。我这还有些干粮和水,将就吃吧。”
“想不到那个叫漪兰的……”陶宇元咬牙切齿,只道玄城那帮人想要加害自己和周皖。
“我倒觉得漪兰……与玄城……说不定并无干系。”周皖摇头道,“至少与姓薛的城主无关。薛城主……恨毒物。”
“总不会是那个姓江的吧。”陶宇元冷哼,“不管怎么说,玄城没个好东西。”
“那守城的人若不算好东西,我们可活不到现在!”周皖笑道,“来,吃过干粮,早些歇息吧!”
“漪兰原本是个胖子,只怕容貌也和钟离春那个无盐女一般。亏得她声音甜美,却心狠手辣,轻功高超——毒手无盐!”陶宇元总想着抱怨几句。
“罢了罢了,来日碰到她再好好让她解释也不迟吧。给。”周皖只是笑着,递给陶宇元干粮,“至于这地图与竹简,倒可以借火光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