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下的他,依旧是一袭白衣,与他清冷的气息正好相配,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如沐春风般的感觉不禁让人想要亲近他,只是眉宇间不知从何时起竟多了份沧桑,是因为他在寻找着她么?呵,真傻,明知沒有结果,这样做又是何必呢?
她如今已是冥世珩的女人了,与他终究是再无可能了的,除了辜负他的一片痴情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是那样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沒了她还可以找到更好的,即便沒有感情也好过孤独终老。
许久,就连残阳都觉得有些闷了,冥世珩才松开了她的手,朝她柔声道:“有什么想说的便去与他说完吧,放在心里总是不好。”他心里很清楚,这个与鸢儿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年对她來说有着怎样的影响,若是说鸢儿沒有任何话要与他说反倒是有些不真实,虽说这样做他会有担心,但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只要她的心还在他这里,那就足够了。
阮清欢讶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竟不担心么?即便容世景沒有他那样的至尊地位,却也算得上是人间的世子,保一世繁荣是绝对不成问題的,只是她也的确是有些话想要与容世景说,若是今日不说出來怕是日后就都沒机会了。
“嗯,”她轻轻地应了声,手从他的掌心溜出,朝容世景走近了几步,细细地打量着他,若说从前觉得他是一个俊美的,那么如今他的俊美里还掺杂着成熟,更有男子的气息了,浅浅一笑,道:“自然是要活着的,难不成你还希望我真死了?”
心里是清楚他不可能会咒她死的,但她也是为了缓和下这样的氛围,着实是有些闷得喘不过气來。
“哪里舍得?”还好,她依旧这般有说有笑的,只是不知是经历过什么,他总觉得她不像之前的她了,不过转眼一想,她都与她的师父做了那种事了,自然多出的也就是女子的风韵了,想要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却又忍住了,现在的她是名花有主了的,又怎么能是他可以去触碰的?还记得刚听到她身死的消息时,御承灏忽然消失了,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随着他一道消失的还有秦家的嫡女秦流苏,而至于段文凯,则是去了边关从军,任是谁也不能将他劝回來,呵,只有他,除了四处游走什么也做不了。
唔,貌似容世景还是与从前一样,变化不算大,从前的踏实这版说话简洁,如今的他依旧是这样。
回头看了一眼他二人,又朝着容世景的方向再上前了几步,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浅浅地笑着,两颊的酒窝更是迷人,道:“容世景,这里面装的东西对你來说是绝对有用的,还有,若是碰到合意的,便就在一起了吧,若是碰不到合意的,也记得要将我忘了,我不想你为了我孤苦一生。”这般残忍的话本是不该对他说的,但是她也是沒有别的法子了,容世景自小就不与其他女子接触,想來也是因为他接触过的女子太少才这般眷恋着她,若是能有一个比她更专情些的女子出现,或许他就会将她淡忘了吧。
“有沒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不要说出口,”他依旧是笔直地站在那里,并未上前一步,也是不敢越雷池一步,心里好似在滴血,即便她不会属于他,那么让他守着她也不可以么?为什么要这般残忍,她明明就不是这样的人,何必说这样的话?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不管日后是苦是甜他也都不后悔,也许,是他爱得不够深,不能令她动容,想了想,还是转移了话題比较好,便道:“阮清欢,日后我便在这里修炼,若是有缘,我定不会放手,也请你不要剥夺了我该有的权利。”
至于她手里的那样东西,他并未急着接过,也不愿接过,因为他不知道一旦接了会不会就意味着今生再无相见之期。
她与他互相注视着,却突然觉得她竟是从不曾真的了解过他,愿意为他就是一个大哥哥般守护着她,虽说他的心思很明显,他也喜欢着她,但是他与其他人应该是不同的,却不想竟是她从未懂过他,呵,也对,是她太不该了些,只是她也是为了他好,得不到的又何苦执着,岂不是越陷越痛苦?
“好,随你,”既然他执意如此,那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说得太多反而不好,倒不如就这样吧,顺反日后再见的可能性也不大,他总会遇上一个真正对他好的女子的,到了那个时候也就沒什么了,又想起手里的东西还沒给他,便道:“这个东西我还是希望你能收下,不管能不能用得上,终归是一份心意。”
锦盒里装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只是一本小册子而已,对于修仙之人來说也算是一种辅助了。
看着她递过來的锦盒,容世景微卷的睫毛颤了颤,还是接了过來,轻声说道:“如此,便多谢了。”沒有人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这个世间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让他心死的?呵,沒有了,也不会有,欢儿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应该是要为她高兴的才对,可他却怎么也勉强不了自己去说出那样违心的话。
日后,是真的要成为陌路人了吧,即便有朝一日他也位列仙班,她也不会再记得他,若是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宁可永远都找不到她的踪迹,也好过现在的绝望。
见他将锦盒接了过去,阮清欢轻勾着唇角,朝他投以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转身回了冥世珩身侧,小鸟依人的模样,在他看來却是异样的刺眼。
容世景,今生已是不得已,若还能有下一世,还请你记得要将我错过。
正这时,之前遇到的那个女子匆匆赶來,在她身后的还有昆仑山大弟子白述之,远远看去竟有些火急火燎的味道,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竟能劳动他二人这般,倒是叫人想不好奇也难。
待到了他们跟前,二人便停了下來,纷纷行了礼,道:“帝君,上神,落姑娘,容公子。”只是他们心里还是有些焦急的,毕竟这件事情可不是小事,在昆仑山竟发现了妖界的人,虽沒能抓住但也不得不提防着,以免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祸事。
冥世珩摆了摆手,以示他们不用多礼,目光淡淡的,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若是沒有什么大事,昆仑山也不需要派两个大弟子來,想來也是有要紧之事,只是不知会是什么,这么多年來也不见昆仑山出过什么大事,毕竟这里既非仙界的境地也不是妖魔界的地方,一般可以说成是与世隔绝了的,只不过是这里的弟子大多是以修仙为主的,也有些愿意留在昆仑山不愿飞升成仙的,但毕竟是少数。
“回帝君,今日一早我昆仑山弟子竟被妖物袭击,经仵作查证,乃是死于妖狐之手,而那只妖狐正是世尊房里的小白狐,却沒了踪迹。”女子本是低着头的,却在说到妖狐的时候抬了头,很快又恢复平静,时间虽短却足以让人看清她眼中的肃杀之意,她此生最恨的便就是狐狸,不论是哪一类的,她都恨!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白述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好让她安心些,那件事他也是知道的,无非就是当年魔帝肆意虐杀世间之人,就连隐蔽于世的昆仑山子弟也不能幸免,而这其中就有陆雪的先祖一辈,她的祖父母也险些死于那一次事件,这些对于她來说都是最可怕的噩梦,而身为她的未婚夫的他,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小白狐?本是在一边旁听的阮清欢忽然打起了精神來,昨日可不就是那只小白狐对她下的药么?怎么今日会被发现呢?虽说她也很想将那只小白狐杀了,却又不得不为自己做考虑,小白狐虽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却也算是成全了她,更何况他是姐姐的人,若是她将他供出岂不是会陷姐姐于危险之中?想了想,还是决定闭口不言,以免暴露了身份,为自己惹來祸端。
容世景來这里也算是有一段时日了的,自然也是知道那只小白狐的,之前还觉得他有些可爱,却不想竟是妖界的,如今的仙界与妖界势同水火,稍有不慎就是带來三界的生灵涂炭,只是他不过是一介凡人之躯,即便是有心帮忙却也是无力的。
“封锁整个昆仑山,全面搜寻,结界是本君新布下的,那只小白狐纵然再有本事也是插翅难飞。”不过是一只小白狐罢了,算不得多厉害的角色,再者昆仑山有结界庇护着,除了那几个人便再不可能有谁能解得开了,侧过头看了看鸢儿,见她脸色如常,便也就放心了。
不是他要多疑,而是鸢儿与封澈之间的关系令他担心,封澈一向都是冷血无情,却偏偏对鸢儿这般上心,不论是换做谁,也都会多少有些酸涩的。
这便就好,白述之在心里说了句,吊着的心也放了下來,只要那只小白狐还沒走出昆仑山,他们就一定能将它抓到!又朝着他微微拱手,道:“是,述之这就去。”
他并不是仙界的人,也就不需要自称下属或是下臣,只是直接称“我”也不太合适,便就学着人界的规矩來自称,倒也算过得去,不会失了基本的礼节。
说罢便与陆雪一道转身离开了,只是在转身的时候,陆雪望了眼容世景,又看了眼阮清欢,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在他们走后,阮清欢这才扑哧一声就笑了出來,不是她笑点太低,而是这实在是想让人不笑都难好么?述之,树枝,他竟会是叫这么个名字,简直了,也不知是谁给他起的名,存了心的想让人笑。
见她笑得这般开心,他倒是有些不解了,方才的事有哪里好笑的么?竟能让鸢儿笑成这样,还有,她的笑容太过明媚好看,若是只在他面前笑也就罢了,偏偏这会儿还有别人男子在场,岂不是在让人更舍不得她了,这样想着,微微有些吃味,却还是不忍心说她,只是轻轻地刮了下她的秀鼻,满是宠.溺地道:“什么事竟能让你笑得这么开心?说出來也让为夫听听。”
即便是有旁人在场,他也沒有换了称呼,她是他此生注定了的娘子,回去后便就成婚,如今不过是提前叫了又能如何?若是他会怕世俗的眼光,便就不会同她发生那样的关系了。
被他这么一说,阮清欢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还有人在,这般称呼还是有些不妥的,却也知道自己奈他不得,便道:“珩,,”还不等她说完,便被人打断了要说的话。
“我是你夫君,叫我夫君。”竟像是个沒长大的孩子要吃糖一样,沒脸沒皮地亲吻着她的额头,说出的话是让她好气又好笑,他就不能安分些么?容世景还在这里,这样子岂不是更让人难受,她还不想变得太残忍,却又见到他这副模样着实是不忍心拒绝,便左右为难了。
阮清欢歪着头想了想,不过就是一句称呼罢了,那样的是他们都做过了,容世景也不可能不知道,再者她既然是要让容世景死心,也就只有这样了。
“好了好了,怕了你还不行么?”她也是对他表示很无奈,明明是一个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却变成了一个黏人的孩童般,着实是让人想哭又想笑,偷偷地望了一眼容世景,见他脸上沒有任何波动,这才道:“夫君大人,我是觉得方才的那个男子的名字有些好笑,你不觉得么?述之,树枝。”
虽说他看上去还是很平静的,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一样,但是其实他是不开心的吧,心爱的女子当着他的面叫着另一个男子夫君,还言笑晏晏的模样,让他哪里能好受得了?只不过是他无权过问而已,他这一生,也只能是默默地守护着她,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了。
转身便离去了,一句话也沒有,手里攥着的那个锦盒像是有千斤重似的,背影是说不出的落寞,让人心疼。
看到这样的情景,阮清欢也很是自责,却也是沒有办法,她不是女皇,做不到三夫四侍,即便她是女皇,也过不了那样的生活,所以,她只能选择一个而伤害另一个。
世间从无两全法,她很早就体会过了。
“嗯,只是你不知道的是,他姓白,若是连起來便就是白述之,同音为‘柏树枝’,如何?”他虽不觉得有多好笑,但只要她能开心就好,怎样都无所谓。
阮清欢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扑进了他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安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