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章初至东京城(一)
大娘子与家中诸人商量好搬迁事宜时正式蒲陶的盛季,李家果园每日里都有许多的蒲陶成熟。虽说不能立即售出蒲陶酒但是也不能不酿酒以备日后售贩。
于是李家又雇了几人的短工去果园子里专摘葡萄,且不要一个不熟的,只挑熟透的摘,雇的人力都奇怪但因了李家把与的工钱竟有一百五十个钱,直把几个人力乐的哪里还能计较这许多啊,自然是主人家吩咐怎样摘就怎样来。
一连好几日大娘子并大郎二郎几个都未去杨家读书,均在家中捣蒲陶呢,连叔父并翁翁都未去油坊,只留大娘子阿爷在油坊总领罢了。
将诸多油坊新得了的陶缸子洗了晾晒一番方将蒲陶放进去,之后便将略洗了洗浮尘并晾干的蒲陶放进缸里去用了清洗毕的木杆捣烂。最后便盖上了木制的缸盖由着那些蒲陶浆自然发酵了。
因着家中诸人并不识得如何酿酒,自然这蒲陶酒就交予大娘子总领了。大娘子也不推辞,大方的结果了这活计。
第三天缸里就已经出现了大量气泡,大娘子忙将称量好的白糖分别加入不同的陶缸里,还用纸做了记录。又将浮起来的皮渣用木竿子压下去搅拌一下后再盖上缸盖。之后第二日大娘子又往里加了些许白糖,后几日每日大娘子都要将那酒搅拌一下。
到了第七日上大娘子叫了自家阿爷叔父并翁翁将一缸一缸的蒲陶酒虑了一遍,又将果肉里的汁液都榨了出来才算完事。
后大娘子又将那酒重新静置,又放了大约二十余天大娘子才宣布蒲陶酒成了。这段时日以来李家的宅子里就没有不充满着蒲陶的香味的时候,只将一大家子弄得心念不已。
因着家中的蒲陶成熟并不是一次性就能熟很多,故而大娘子酿酒时是分了好几批来酿的,还几乎将一个村的那许多蒲陶都买了个遍。李家后罩房除了大娘子的住处其余房间均成了放置酒缸的地方。
因了要避讳雇佣的人力不安好心故而一切事物都是李家人亲干的,尤其大娘子直累了个不行。但是当见到第一缸蒲陶酒酿成的时候饶是大娘子也忍不住的激动起来。
李家众人乐的快要上了天,急忙要将那酒分了坛,大娘子忙拦道:“翁翁莫急,按说这酒已是成了,奈何如今渣滓甚多,如何称得上是蔷薇清酒?奴奴想着将如今若是将那酒澄清了岂不更好?”
翁翁听了这酒竟还能更好不由得笑开了怀,忙点头同意说:“若是要做甚么只管与我讲,日后这酒若是好了,就全是大娘子你的功劳。”
大娘子忙问道:“翁翁莫哄奴奴,若是真念着奴奴的功劳就将奴奴的话放在心上罢,奴奴不是曾说自己看得上的儿郎才肯嫁了,怎的近日家中时常有媒婆妈妈出入?”
翁翁原以为是甚大事,听了才知道原是大娘子误会了,遂告诉她:“好叫你晓得,那本不与你相干,是你娘娘想要与大郎找一个娘子,如今正相看着呢。听说近日有个小娘子甚美,约莫几日后你娘娘将去相看罢。”
大娘子一听原来是自家大哥的事儿,又一想,不对啊,如今自家将将要搬至汴梁城,日后怎样的好娘子寻不见?如何现今就这般耐不住了。于是心下决定要与自家娘娘好好说道说道。
这日大娘子觉得若是等那酒液自然澄清只怕今年也无法搬至东京城于是想着当初不是有个取巧的法子么,如今且不妨一试罢。遂去灶上拿了十几个鸡蛋来。
一般来说一百斤酒需要一个鸡蛋清,大娘子将那可装一百斤酒的缸子开了一个,又将鸡蛋去黄取清且加水打匀之后放进酒液里并搅匀。之后就是慢慢等了。不过七日酒液里的沉淀就沉了下去。
于是大娘子有用了当初榨油时那样的虹吸法将上层的清酒转到另外的酒缸里去,最后就是叫了自家人来装坛了。
大娘子对众人说道:“这蒲陶酒原是精贵物,一瓶里定要装的满满的才能不腐坏,用坛子来装怕不及用小罐子好,若是罐子还可用了软木的塞子将它塞起来。这才是保存的好法子。”
叔父对答道:“大娘子这般方法会凑效也未可知,初时我在县里做经济时就见那酒液原没有装满,故而十瓶里只得六七瓶是好的。”
大娘子笑道:“叔父果然好眼力,这样小的问题也能见到。若是换了奴奴只怕永世也不知罢了。奴奴这法子原是听了杨家伯母的话方想起来的。如今虽说不去读书了,奴奴想着这酒还是要与杨教书家送上个几瓶,也算是奴奴与大哥三哥的谢师礼罢。”
顾娘子听了直夸道:“大娘子原就是讲究礼节的如今竟越发的精进了,奴明日就去说与你杨家伯母知道了好叫她知道一知道自己教的学生并无缺漏,十分懂礼。”
大娘子打趣道:“娘娘也是,哪有自家人夸奖自家人的道理来?娘娘明日去了杨家只管说‘奴家的大娘子也是个不懂礼的,竟不知道送与教书的东西应该自己拿去不成,只是说怕辱没了教书的教导,不敢登门’。”
娘娘听了不由一边用木勺舀了酒装进坛子一边笑的直弯了腰。
大娘子心里面惦记的去东京城这件事在酿蒲陶酒期间并未成行,反倒是因着太忙推了又推的。直至此地方圆的蒲陶都熟了个透,架上都没了蒲陶,酒也酿好收入了酒窖里才算完。
直把大娘子等的十分不耐烦,但是如今能够纯熟的掌握酿蒲陶酒所有流程的人又不幸仅她一人,不得不等将所有蒲陶酒入了库了事。
蒲陶酒都酿好之后去往东京城就提上了日程。李家十数人口商量来商量去的都不曾商量出个道理。最后还是翁翁拍板说由大娘子阿爷带了李小乙并大娘子去东京城,先将到时要租赁的房子看了再说其他也不迟。
大娘子心心念念的去东京城看看就这样来到了她眼前,大娘子十分反应不过来,一度觉得就像是还在梦中一般。若是一个人一心想要做某事,一直以来都以其为目标,那么一旦达到了目的定会顿时就懈怠了,感觉无论何事都十分提不起劲。
虽说是可以去汴梁城了,但是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在去之前先做好的,原本宋朝使用的钱就是参了其他金属的铜钱,铜钱什么重量啊,可不像现代走哪里只要带上一些个红色毛爷爷就完事儿了。
若是要去东京城赁了房子,自然不会便宜的,汴梁物价腾贵,若是想要赁一座小院子约莫两进的,大概一日就要一贯钱。大娘子一家搬去汴梁城自是要赁了房子的,那钱自然也要运去东京城,但是难道还能运个一车的钱去东京?这不成了传说中的钱多人傻速来的典型么?
自然要将一切筹划好才能出发,于是大娘子百无聊赖之下又不得不收拾收拾拿起绣架打算将自己那绣了不知几时的百花图再添补上一两针。
如今家里的事务都有了其他人接手,只怕将大娘子累坏了。且因之前酿酒时不能沾一丝油气故而大娘子如今连灶房也不用进了,无奈之下大娘子只能跑了杨家去,好歹杨家还有那许多书可看。虽说杨家的书大部分都是做学问的书但也还算是有一些个游记甚的可以勉为解乏。
大娘子又将那《左传》翻看了一小半了,家里总算是拿了个章程出来。先是要去县上弄了路引,这个倒是不难办。之后就是钱的问题了,还是叔父提议将铜钱分成两份,大的那一份都换了金银,小的那一份就用车装了直接带了东京城去。
大娘子提议到:“那车总不能直接将钱都堆放在车里罢,还是在车中装一个夹层,将钱都放入夹层罢,也是避免钱财外漏的意思。”
叔父想了想答道:“若是仅做一个夹层原就不需要其他人,我一个就可办到。不过一二天的事情罢了。”
翁翁说道:“即是这样,这几日你就不要去油坊了,只管将那车子夹层做起来,现有你大哥呢。大郎就去县上找了你顾家舅子,他在县上人面广,帮了忙去开了路引来。”
妈妈在一旁说道:“何须去找顾大郎呢,大娘子夫家不是也在县上,且杨家几代都在县上生活,怕是比顾家人面更广罢。不若找了杨家,何必事事劳烦亲家?”
翁翁听了也不说什么,私底下却叫大娘子阿爷只管去找顾家大郎去罢。
改好了车又该烦用什么车去了,难道还能用牛车?不过相州距离汴梁城也不过三百余里罢了,即便是牛车也不过花费十六天不到就可到了汴梁城。奈何大娘子去东京城的心直想是插了翅膀,恨不能立时就到,哪里等得及十五六日的路程?
于是又要买驴或是马,且还要等到县上集日的时候方可行事。期间又有诸多事务,最终还是拖延了四五日才算是从李家出发了。第一二两日大娘子还觉得什么都十分引人入胜,第三日起就只剩了各种长途行路的疲惫了。可惜即使是换了驴车也不能快上多少,十三天时才算是到了。
总算是到达汴梁城的时候大娘子只觉得路途中这样的艰难都是值得的。在看见东京城的时候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渺小感,只会觉得人是如此渺小,当然现代的大城市的确是很大很了不起,但是现代的大城市统统没有城墙!
虽说大娘子在到东京城之前就在自己的脑海里进行了各种关于东京城的幻想,但是不得不说想法甚么的只是存在于幻想之中罢了。真正直面这般古香古色的宋朝的都城的高大的城墙时大娘子依然受到了十分的冲击。
“这就是东京城啊!”大娘子思来想去唯有这一句话能够表达自己的感触。
大娘子阿爷还好,他曾到过东京城,且年岁阅历也算是有一些自然能够控制住自己不出丑。但是大郎就不行了,他是一个纯正的十几岁少年,没有出过远门,甚至都不知道东京城到底应该滴个什么样子,他也没有一个三十岁的灵魂,自然做不到处变不惊。
大娘子见自家大哥那副十足的乡巴佬进城的表现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一把掐在了大郎的手臂上,下手之狠直把大郎掐的跳了一小跳。
原本大郎跟着杨教书学了七年本不应该这般失态,奈何他刚刚受到了来自汴梁城的巨大冲击大娘子就给他的手臂上来了那么一下,自然惊吓不小。大娘子却不管,只管抚掌大笑。
大郎回过神来时环视了周围一眼,只见大部分人是露出了一种“大家都理解”的表情,还有部分人大约也是第一次来了东京城,表现不比自己好上多少。遂放下心来。
大娘子也不闹自家大哥了,只管坐回驴车伸手指了那边排的一长对人说道:“大哥,你且去询问一番那边的人这般是为了何事。”
大郎也不在乎大娘子支使自己做事,反正在家中大娘子也惯是支使自己做事的。遂快步走了那边去问一个看起来十分朴实的老爹道:“这位老爹学生有礼了,怎的这样多的人排队此处?”
那老爹见大郎十分有礼,又大类读书人于是热情的回到:“这便是远道而来的人进东京城时验看路引之处。小郎君可也是远道而来?”
大郎回到:“诺,我与阿爷到了此处竟不知路引在何处验看,如今可好。多谢老爹了。”说罢行了礼又走回到驴车旁说了方才问到的答案。
大娘子阿爷道:“即是在那方查看路引事务,我等也便过去罢。莫要等人多了,后半晌才得进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