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夫人咽气之前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但她倒下的方向,目光所及之处正好就是姚元宗倒下的地方,在她已经看不到的眼睛里,姚元宗永远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她也呼出了最后一口气离开了这个世界。
安树延走到死去的姚元宗身边,命手下带姚元宗的尸体回去,他冷冷的说:“皇上下旨满门抄斩,此逆贼还试图抵抗挣扎,实属目无王法,姚府中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要放过,来人,放火!”
熊熊大火很快就燃烧了起来,染红了漆黑的夜空,被关在姚府没能逃出去的人的哭喊声尖锐的划破了寂静的夜。
安树延仔细端详着姚夫人的尸体,他确定,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姚夫人,之前那个脸被划得稀巴烂,并不能认出到底是谁,安树延想,既然姚元宗费劲心思都要保护真正的姚夫人,肯定是有原因的,很快,安树延就发现了,这个真正的姚夫人刚刚生过孩子,她的死正是因为生孩子所导致的,只是这个孩子现在在哪里呢?
刚才驾着马车冲到这里的只有姚夫人和一个丫鬟,难道孩子在车里?
安树延下令说:“活捉姚滨。”
寡不敌众的姚滨最终没能逃脱官兵的追捕,他也早已经满身伤痕,体力透支到了极限。
安树延去检查了马车里面,发现了大量的血渍和脏东西,他更加确定姚夫人刚刚生过孩子,就在这个马车里。
安树延问姚滨:“孩子呢?”
姚滨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没见过孩子,不知道。”
安树延拎起姚滨的脖子将他扔到马车车厢门口,说:“这么明显的痕迹难道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娘刚才生过孩子,绝对是你们姚府的孩子,否则,姚元宗就不会煞费苦心的骗我们这么久,说,孩子在哪里?”
姚滨本来就不知道偞儿在哪里,不过他看着安树延着急想知道偞儿下落的样子非常搞笑,既然已经落到了安树延的手里,想要再次逃脱是不太可能了,父亲已死,母亲已死,姚府已毁,他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原本还想如果能逃过一劫见到妹妹多好,现在,只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就好了,唯一对不起的,只有死去的父亲和母亲,因为他直到最后也没能逃出生天。
姚滨趁安树延不备,抽出他的剑,刺进了自己的腹部。
安树延气愤不过,在姚滨的遗体上踹了两脚,对手下小兵说道:“去找这辆马车都经过哪些地方,那么年轻的小丫鬟哪里会接生,可能当时有产婆帮着姚夫人接生了孩子,并且带走了孩子,在马车经过的附近如果发现了新出生的只有一个人带着的孩子,就给我带过来。”
官兵们立即动身全城搜索,本来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一个男人主动向官府报了案,那个男人就是被春草砸晕的男人,他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包括他去请的王产婆,当他抱着晕晕乎乎的脑袋回到家里以后才发现,老婆等不到他请的产婆,和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一起一命呜呼了,他哭红了眼睛不顾天黑告到了官府。
安树延赶紧派兵包围了王大娘的家,冲进去以后,发现她的家里乱的一团糟,所有值钱的有用的东西全都被拿走了,安树延判断,肯定刚刚逃跑了。
事实上也正如安树延所料,王大娘从马车上带走偞儿后,回到了自己家,她一直一个人生活,并没有什么家人,带走偞儿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姚夫人曾经救过她一命,她一直心存感激,所以当她临终时嘱托她带走偞儿她也就没有细想,可是她带着偞儿回家的时候越想越后悔,姚府曾经是多么了不起的地方,说毁也就毁了,肯定是得罪了更加厉害的人物,她现在带着姚府的孩子,肯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王大娘越想越觉得危险,她本来就一个人生活,随时撤离长安不会有后顾之忧,于是她一回到家就整理了房间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准备连夜逃走,逃走的时候她还不敢走大路,一路上尽挑了小路走,最后走进了一大片森林,穿过森林,就可以到另一个地方。
偞儿一路上都很乖巧,安静的睡着,没有哭闹,可是当王大娘一走进森林里,偞儿就忽然开始动手动脚,不安分的在襁褓里动来动去,好像在表示她并不想离开长安一样,王大娘脚下飞快的走着,手里还不断的安抚她,可是不仅没有一点效果,偞儿反而开始放声大哭。
这一哭可吓坏了王大娘,如果被人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那她不就被发现了吗?
王大娘开始使尽浑身解数哄逗偞儿,她本是这方面的专家,可那些对别的孩子来说很管用的招数在偞儿这里完全没用,偞儿还是放开嗓子哭嚎,完全停不下来。
官兵们已经搜索到了森林边缘,正在推测王大娘有没有进入森林的时候,有人说他听见了婴儿的哭闹声,于是所有人屏住呼吸静静地听了起来,听了一会儿,有的人说能听得到,有的人说听不到,最后,听得到的人决定进森林里一探究竟。
如果这是在人声嘈杂的市井,偞儿的哭声可能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在一片寂静的夜晚,这哭声就变得格外引人注目,随着官兵们的深入,他们越来越肯定这森林里一定有个孩子。
偞儿持续的哭闹使王大娘开始害怕,她总是不断的回头去看有没有人追上她,继续这样下去,她被抓住,根本就是迟早的事。
被偞儿哭到心里发毛的王大娘,终于狠心做了一个决定——丢弃偞儿。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小老百姓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为什么要为了大人物大官僚之间的恩怨做出牺牲,姚夫人曾经救过她一命,她在帮她接生保住偞儿的时候就算是还过了,平常她跟姚府的人又不是亲戚朋友,她为什么一定要为这个跟自己毫无瓜葛的人陷入危险呢?即便她答应过姚夫人,不会让偞儿受委屈,可前提是,她自己也不能受委屈啊。
王大娘在一棵大树旁,找到一块生长着柔软的高草的地方,把偞儿放在了那里,她把姚夫人亲手绣的肚兜也放在了襁褓旁边,对偞儿说:“姚小姐,你不要怪我,我也是不得已的,等我安全了,我会来看你的。”
然后,王大娘带着姚夫人给她的所有东西继续向前跑去,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把姚夫人绣的装有金锁的锦囊放在了偞儿的怀里,这样当官兵发现这个哭闹的孩子的时候,就可以知道她是谁了,确定她的身份后,自己也就安全了。
一个人躺在高草堆里的偞儿还是不停的哭着,只是可能哭了太久累了乏了,声音开始逐渐变小,最后慢慢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正因如此,那些追捕的官兵们骑着马儿经过了高草丛,却没能发现那里面正有意一个小孩在酣睡,马蹄达达的踩过,没有人下马查看。
王大娘一边气喘吁吁的向前小跑,一边向后看,她独自跑了没有多久,就听见了身后有马蹄声传来,意识到自己要被追上时王大娘加快了脚步,可是她的两条腿哪里能跑的过马儿,官兵将马骑成了圈,把王大娘围在了中间。
“王产婆,你这深更半夜的是要去哪里呀?”
“官老爷,我……我去投奔亲戚。”王大娘挤出谄媚的笑容说:“这么晚了官爷还要办案,真是辛苦官爷了,我这里有些小钱,请官爷喝口小酒。”
说完,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些钱财,她原本想的是把每个人贿赂一遍,自己也就安全了,可这些官兵拿了她给的钱,却没有办她所想的事,他们仍旧围着她不让她走。
“王产婆,有人告你与姚府逆贼联手害死了一个孕妇,一尸两命,恐怕你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官老爷,这其中怕是有误会,我没有害过人命的呀,您看看就我这副样子,哪里敢害别人。”
“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你有没有罪,我们可不知道,姚府现在还有一个孩子没有被捕,想必也是你帮着偷偷藏起来了吧。”
“哎呦喂我的官老爷呀,这个可真没有,我真的是去投奔亲戚的,没有藏别人的孩子。”
“我们分明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可是到了这里却又没有看见孩子,如果你老实交出姚府的孩子,兴许我们还能放你一条生路,不然的话,后果是什么你自己猜想猜想。说!孩子藏哪儿了?”
原来是因为没有找到偞儿,王大娘心里不禁埋怨偞儿,不该哭的时候哭个不停,正要她好好哭的时候却一声不吭,害得她现在陷入了困境,她想了想,如果带这些官兵们找到偞儿,说不定就会放掉自己,于是,她决定带着这些官兵回到刚才抛弃偞儿的高草丛。
“不瞒各位官老爷,我刚才路过这里,确实看见一个孩子躺在草丛里,只是我不知那是不是各位官老爷要找的孩子,我要早知道,肯定会带她主动去找官老爷的。”
“在哪里?立刻带我们前去。”
“是,是,请各位官老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