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上下只有一种感觉,疼,无穷无尽的疼。
“总有一日,我会……会……亲手……杀……了你!”他的语气已经有些含糊不清,可气势却丝毫未减。
羽川冷眼瞧这他,手中高扬的镇尺突然变了运动轨迹,猛的砸向他腿弯处。
“怎么,你江亦安嘴里当真就蹦不出一句让人舒坦的话来?”
他话锋冷漠,手中力道更是恐怖如斯。
端着砸碎他骨头的一尺,打的那身下人躯体一软,跪倒在地……
只是一瞬之间,他的头便磕在了玉案上,一动也不动。
羽川心头一震,察觉到不对劲,才松开禁锢这他的手,失去束缚的双臂僵硬的从后背滑下,垂在半空,江亦安已经被他折磨的失去了意识。
羽川却瞪大双眸,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上脚再踢他一脚,发现当真没有反应,才蹙眉,丢了手中镇尺。
木尺砸地,泛起一阵唐突的噪音,但很快,书阁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他烦闷的转了转手腕,又垂眸去看他。
那高肿的掌心依旧在往外渗这血,猩红的液体沿着修长玉指一滴滴滑落。
此时的他如同一朵被碎刀斩断的海棠花,将死!未死!
羽川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最终都未大发慈悲替他疗伤,他所做的,只是用纱布帮他潦草止血,随即扶着他丢在了四楼床榻上。
烟乔湾的风永远都是温暖柔和的,可这一日,风声呼呼,夹杂这凉意,让人好生不喜!
……
夜半时分,床榻上晕厥的人儿才缓缓苏醒,大脑刚恢复零星意识,身体便被疼痛再度席卷。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屋内的每一寸角落,也照在他的床幔上!
他抬手,看着整个被包成两只肥粽子的手,心跳漏了一拍,江亦安有些不敢想,不敢想这纱布之下是何惨状,他甚至有些怕,自己这双手还健在吗?
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让他不安的场景,他恐慌,震惊,细汗不停从额角冒出,随即,便见他疯狂的用牙齿撕扯这手上纱布。
将粘着血的布条尽数扯去!
手还在,手指也可以动,可这双掌心,却是让人触目惊心的生怖!
他难以置信,自己白净无瑕的手会变成这副血肉模糊之状。
眼里的火在翻腾,心火更甚,
他侧眸看向屋内,不远处的细长琉璃瓶中,安插着一株重瓣棣棠花,这是子觞准备的,自打江亦安认识他起,他便有这习惯,每一日,无论他会不会回到此处,子觞都会在阁楼的每一间屋子内,放好一支新鲜的花束,日日不重样,日日如此,而且每间屋子只有一株,从不多也不少!
他撑着胳膊肘起身,知道还在烟乔湾,心中稍有舒缓,不知羽川这狗贼有没有离开,这一刻,他已经不惜手有多疼,不在乎自己这条沾了地便狂打颤的腿,而是毅然决然从枕下摸出一柄匕首,要去捅了他!
艰难的移步上楼,阁中空荡荡,散落的茶具和满地的棋子,狼狈到不堪入目。
看到此番场景,他的思绪仿佛被瞬间刺激,明澈的眸中布满了红血丝,就是在此处,他的尊严被羽川一点点碾碎。
他愤怒的攥紧手中匕首,明明手心有伤,每握紧一分,刀柄便会挤出一抹血迹,可这一刻,疼痛都无法克制愤怒,他狼狈的转身,又去三楼寻,因为他不相信羽川这个畜生会轻易的放过他。
移步至此时,果然发现,他就在,彼时,他正躺在床塌上,月色照拂下,他睡颜静逸,墨发被去了装饰倾泻于枕畔。
江亦安的手一波又一波的跳着疼,但他忍了,忍这巨疼带来的呼吸不平,步步靠近!
刚挪到床畔,便高举起手中匕首狠狠的朝他心脏刺了下去!
寒芒乍起,迅捷的一刀是不遗余力的恨绝!
一刀刺下时,他深吸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惊恐。
刚刚还躺在床榻的身影,在他不察觉间已经没了踪影。
而他手中的匕首只是扎在了空荡荡的被褥上,他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眸。
清冽的声音却自背后响起“这手用的倒挺灵活,看来,今日是我,留情了!”极其不善的语气透着死亡压迫。
江亦安急急转身,便对上他一张冰山老脸。
咫尺间,他被惊得心跳如翻江倒海,慌忙后退两步,羽川却进两步要夺他手中匕首。
危险的气息逼近,江亦安持起匕首主动还击,却因为体力相差悬殊,已经受伤的缘故,被羽川轻易擒住手腕,往身前一带,下一刻,一个掂膝已正中他腹部打了下去,动作还是如此的狠,只一招,便打到他口中鲜血喷涌,猩红的血甚至吐在了羽川的玄色衣襟上。
江亦安整个人跌倒在地,可他没有放弃,还是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匕首再刺去时,羽川身子一斜,先是一躲,随即抬脚,再次踹向他腹部。小桃中文
“嘭!”的一声,一袭白衣装在墙体,又跌回地面!
口中的血已经是接连不断的呕出,羽川步步逼近,一把夺过他手中匕首,便拍在了他脸上,一字一句的警告。
“你给我好生想清楚了,正邪不两立,若今日除不去你心中偏执,那我就只好用这把匕首将你的十指一寸一寸切下,慢慢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亦安被他的动作惊到,他垂眸看着那柄游走在面颊的刀刃,瞳仁都在战栗!
以前他觉得他是变态,现在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懂过他。
羽川的眸阴寒又凌人,今日若是换做别人,他早就除了了事,但此人是江亦安,这个油盐不进的木头,不知是报仇心切,还是,竟生出想要堕入魔道的荒唐念头,若他成魔,他就只能亲手送他灰飞烟灭。
羽川知道自己劝不住他,所以便想镇住他,折磨也好,恐吓也好,他就是要让他感到恐惧,让他对成魔的念想退避三舍,不敢再造次。
即使他会恨自己,恨到骨子里,恨到如刚刚一般举起匕首便毫不犹豫的往他心脏扎。
屋子中传出他略显急促的喘息,羽川看着他,看着他恨不得将自己撕碎的目光,他甚至觉得,江亦安此刻对自己的恨,或许比对西海龙王的恨还重!
“今日不是我亡,他日必是你死!”江亦安的态度依旧如此,他好似从来都不会说一句软话。
羽川深吸一口气,长长叹出,他手中的刀刃从他惨白的面颊游走到他的脖颈处。
江亦安心中酸涩,凄然一笑后,便阖目等死!
这一刻,他承认他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是命,一切都是命,他斗不过他,他江亦安,一个落魄的龙族太子,拿什么跟天界殿下斗。
“给个痛苦吧!”他言。
羽川手中的匕首果真一点点侵入了他的肌肤,他在试他的胆量。
江亦安不仅没躲,反而是向他的匕首靠近,鲜血从他白皙的脖颈滑落时,羽川被惊的当下抽回匕首,他的手在抖,冷静的眸再也无法平静。
“江亦安,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他问,语气愠怒。
“匕首就在你手中,是不是你剖开看看不就明了了!”他睁眼,清朗的眸如漠北荒芜之地,空洞的没有一丝情感。
羽川震怒,他不得不承认,江亦安是一个随时随地都能让他恼怒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却偏偏想要救赎他。
他的匕首再次抵向他脖颈,却还是收回。
他起身,内心一片烦乱的在屋中来回踱步。
江亦安静静的看着他!
可下一刻,他深邃的目光便锁定了他,那双有力的手将他一把从地上提起“江亦安,我要你保证,向我保证你会好好活下去,活出个人样来!”他的手死死的揪着他的衣襟,将他撞在墙上。
撞的他胃里一阵倒涌。
江亦安的眉心紧簇,他在他手中如同一只毫无抵抗之力的濒死之兽。
他听着他可笑的话,突然忍不住笑了,从嘴角轻扬,到大笑出声,他笑到腹部作痛,笑到泪花喷涌,笑到眼前人心底没谱。
“你笑什么?”羽川怒目瞪着他。
江亦安闭上嘴,可喜悦还是难藏,不过他还是告诉了他道“就在刚刚,我想到了此生唯一能让我开心的事!”
“何事?”
“你说,如果我用一把匕首刺入你的后脖颈,你会用多久才能死去,你倒在我脚下的表情该是何种模样,真想知道你死的那天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他盯着他,眼神森寒。
“你真是疯的不轻!”羽川撒手,大步离去。
重重的关门声被叩上时!
江亦安真觉得自己堕入了地狱。
他的身体靠这冰凉的墙体下滑,刚刚肆虐的笑,僵在了脸上,他的目光呆滞,好半晌,才缓过神,看向窗外那轮圆月。
这一夜,月色的凄寒,透过瞳仁袭入心底!
江亦安真不知自己前世造了什么孽,未出生时被陷害,一生无用武之地,如今即将大仇得报,却在最终关节,生出如此祸事,今日还被羽川这般凌辱!
他其实怕死,也怕疼,他这一生,最怕的就是疼,可是好似怕什么来什么,他的心,他的身体,一直在受着煎熬!
一生从未被理解,也无人能理解。
但他却不能死,他要留着这条命索仇,毕竟此时,他的人生信念又多了一条,便是取了那羽川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