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东宫,安静的很。
如今这里已然没有主人了,每日里除了洒扫的时辰,这里也鲜少有下人走动。
阿音大着肚子,匆匆跑来,一路过了月门,穿过庭院,铺一眼便看见了从前夏婼的寝殿。不知为何,心头一紧,不禁也放慢了脚步。
“娘娘。”丝雀气喘吁吁的跟在身后,“小心肚子呀。”
阿音却只是匆匆的摆了摆手,没有理睬她。
微风穿过庭院,吹得枝叶沙沙作响,四下,安静极了。
阿音缓步穿过了廊下,垮了进去,然后一眼就看见了睡在席子上的小家伙。
“是长公主……”丝雀跟在身后,不自禁的压低了声音,惊喜道。
阿音看着铃儿小小的身子蜷在那里,不知睡了多久了,一只脚上的鞋子丢了,袜子上都是尘土……目光,一下就湿了。
丝雀见状,悄然退了出去,人找到了,御花园那边也不必折腾了。
一时间,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下了阿音和云曦。
这里还是从前夏婼在时的样子,那扇屏风旁边空出了一块,阿音记得,那里原本放着的是铃儿的婴儿床。一旁窗前的茶几上,还遗留了一把团扇,无人在意。
或许是主人离去不久,阿音甚至还能闻到夏婼身上惯用的脂粉香气。
阿音大着肚子,缓缓的走了过去,看见小家伙脸上已经干了的泪痕,不禁抬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小脸。也不知道这丫头哭了多久,自己哭累了,居然在这个时候睡着了。
她或许不知道自己的娘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心里一定清楚,有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永远的离开了她。
“铃儿,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好你娘。”阿音侧坐在她身边,轻声道,“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我没脸面对她。”
阿音看了一眼四周没有毯子,便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盖在了孩子的身上,一只胳膊撑着一旁的矮几,一手轻轻的拍着云曦的背,没一会儿自己居然也迷迷糊糊的趴在矮几上睡着了。
云墨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这幅画面,一颗心轻飘飘的就落了下来,安逸而宁静。
原来,拥有再多,也抵不过这一幅画。
阿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夏婼的寝殿里,不免惊了一下,赶紧去找铃儿,一垂眸,小家伙依旧睡在自己身边,没有挪动过,这才安了心。
阿音动了动胳膊,才发现有些麻了,而肩头有什么随着她的动作落到了地上。
这衣服是……
“醒了?”云墨温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阿音一回眸便看见他坐在一旁,不知多久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阿音说着便要去捡他的那件衣服,云墨却率先伸出手,将衣服重新拢在了她的肩头。
“我来时你睡着了。”云墨说着看了一眼云曦,“孩子乱跑,吓坏你了。”
“没事,她来找自己的娘亲,不算乱跑。”阿音说着看向铃儿,“都说稚子无知,我瞧着他们心里才是最明白的。”
云墨轻轻的将她揽入自己怀中,柔声道:“原本我在想,她毕竟是云鹤的孩子,虽然母亲没有获罪,但是玉蝶上的身份……”
“你担心云鹤影响她的前程?”
“谋反是大罪,她以后亲事会不顺的。”
“我没有想那么远,所以你暗示惠太妃来找我,也是因为这个?”阿音抬眸看他,刚刚睡醒的眸子一片清明。
“一半一半。”云墨忍不住在她的眼角亲了一口,浅浅一笑,宛若朝阳拂过满山寒梅,“一来我怕她诸事不顺,你也跟着一直操心。二来,我也是担心你还怀着孩子,总归不便。”
阿音不禁摸了摸他吻过的眼角,小声道:“那么现在呢。”这人耍诈,说正事儿呢,还用美人计。
“现在我瞧你真的很在乎她,自然是不忍心了。”云墨抱着她的手微微一紧,下巴轻轻的搁在她的肩头,垂眸看着熟睡的孩子,“我会找两个可靠的嬷嬷去凤阳宫帮你,还有,你这身孕也要有太医看顾。”
“嗯?”阿音微微侧脸,唇瓣不小心擦到了他的脸颊,不由得愣了一下。
云墨却是抿了抿唇角,恍若无事般:“让千机来吧。”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
“他身份特殊,我想还是合适的。”云墨温言道,“还是……你不喜欢他了?”
“……”这叫什么话,“是啊,全天下都知道我移情别恋了,怎么陛下不知道么?”
阿音说着,伸手搂住了云墨的脖子,浅浅一笑:“还是陛下装糊涂呢。”
云墨一怔,微微俯身:“皇后,你这样青天白日的,不好……”
“……”阿音看着那双墨色的眸子,微微挑眉,心说这不对啊,她认识的云墨是这个样子的么。
眼瞧着他要亲过来,阿音一下又怂了:“那什么……我忽然想起来,原本是要跟你说个事儿的。”
云墨见她怯了,也未在意,浅浅一笑:“何事。”
“今日看铃儿啃书,我想给铃儿找个先生,你觉得呢?”
闻言,云墨看了一眼还睡着的云曦:“是不是太小了。”
“就当做找个知书达理的陪着她玩儿了。”阿音看着云墨,一双琉璃色的眸子脚下一笑。
云墨不禁在她唇边啄了一口:“也好。”
阿音一时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见一声“大姨”。
“……”两人都是一愣,同时看去,一眼就看见铃儿正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
“咳咳……”门外丝雀干咳了两声,连忙进来抱铃儿,“公主可算是醒了,这午膳的时辰都过了。”
好嘛,感情围观的还不止一个,早知道就不开玩笑了。纵使阿音脸皮再厚,也不禁红了脸,躲到了云墨的身后。
年轻的帝王宠溺一笑,扶着她起身道:“我也没吃,一道用午膳吧。”
“……哦。”
“皇上。”丝雀抱着铃儿,还是说道,“方才慕相来说,公主没事,他便先出宫了。”
慕无尘来过?阿音垂着眼帘,微微一颤:什么时候。
听见云墨闻言道:“知道了,去传个轿撵来,皇后累了。”
“是。”
阿音站在云墨身侧,心头还是不可自已的痛了一下。她忽然想起了李沐的话,情伤再深也有愈合的时候。可是情蛊不会,只要它活着,就会时时刻刻的提醒你什么是肝肠寸断。
如今看来,是真的。
当初为了让太医院上下统一口径告诉先帝,她怀的是男孩,才用这事儿收买了千机。如今看来,这蛊还是要跟他好好聊一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