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皇帝驾崩后的七七四十九日,皇城脱了孝,退去了素裹,这里还是从前的样子。
云墨一早就吩咐了工部,要来将凤阳宫好好修葺一番,尤其是里面的装饰大多都要换了。阿音原本不解,这里原本是他母后的居所,她还以为云墨会留着,当做念想。
可是云墨却说,从前的日子,他花了十余年才走出来,往后余生都是她,应该要往前看了。
“他说的没错呀,你这是什么表情。”千机纤长的指尖轻轻的扣着阿音的脉搏,尖细的声音略带不满,“还是说这里让你不舒服了。”
阿音看了一眼四周,淡淡道:“惠太妃的宫里,我有什么不舒服的。”
“谁知道呢。”千机微微垂着眸子,眼角的笑意有一丝疾风,“我听说前些日子,惠太肥特意去找皇上,想要抚养你屋里的那个小丫头。”
“嗯,皇上前两日已经回绝了。”
“是啊,回绝是回绝了,可是扭头就将你们都送来了。”千机说着收回手道,“我来的时候,可是看见那下丫头跟惠太妃玩的正好。”
阿音看着他,微微挑眉:“大人什么时候学会挑拨离间了。”
“我只是提醒你一句,男人嘛,说一套做一套的,你别像个傻子似得,他说什么你都信。”
“我觉得我也没少说一套做一套。”阿音抬手理了理衣袖,看了一眼窗外,仔细听,可以隐约听见铃儿的笑声,“再说了,多个人疼她不好么。”
“我就怕疼着疼着就不是你的了。”千机说着眯了眯眸子,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小孩子是没有心的,朝三暮四,转眼就不记得你了。”
阿音回眸一笑:“大人今日这醋味儿甚浓呀。”
“我吃什么味儿了。”千机说着危险的眯了眯那双狐狸似的眸子,“那小家伙可是云鹤的种,不舍不得处理,不若我帮你?”
阿音看着他,含笑的眸子微微一寒:“她如今是我的孩子,大人试试?”
千机深深地看了她一瞬,微微挑眉:“丫头,总有一日你会明白,这些人都是囚禁你的牢笼,这天地下,愿意为别人画地为牢的,都是蠢货。”
“我这牢笼不是也有大人的一份功劳么。”阿音说着指尖轻轻的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千机闻言,一瞬又愉快的笑了,尖细的声音也轻柔了几分:“情蛊,怎么了。”
“最近它频繁的发作,我怕影响到孩子。”
“不会的。”千机肯定道。
“你就学了个半吊子,就这么肯定了?”
千机轻蔑的看了她一眼,起身道:“我说了不会就是不会,你这心疾还是让孙炎那个老家伙来看看才是,别平白的冤枉我。我可从未说过你体内的蛊发作了。”
“……”阿音一时不解的看着他起身,理了理衣袖。
“怎么,你都没有爱上我,我的情蛊又怎么会发作呢?”千机说着似乎又生气了起来,“毕竟我还活着呀。”
当日你在文平城差点儿死了,我才会先一步发作,如今我还没死,我的情蛊在你体内根本就还睡着呀。
阿音看着他往桌子那边走去,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要去想,反正你的心疾跟我无关,爱信不信。”千机不以为意道,“不过你确实睡得不好,我开张方子,你这几日用一用,往后月份大了,睡眠会越来越不好的。”
阿音看着他俯首开药方,略显意外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毒医呀,怎么妇产千金一科也很精通么。”
“从前不精通,最近才精通的,不行么。”千机说这话的时候,抬眸看了她一眼。
“……”阿音看着他,一时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关于千机,她从来都不了解。
“你有闲心担心你的蛊,还不如担心担心皇上的蛊。”千机又复垂眸,龙飞凤舞的写完方子,“最近孙炎的日子可不好过,真不知道他那两个月在鬼方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说抓他的人会给他喝药,缓解他的蛊毒。”
“汤药?”
“怎么了?”其实阿音心里也一直有些在意这个问题,只是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儿。
“我同你说过,想缓解他身上的蛊,或可以用血亲的再养一蛊。同理,若是下蛊人的血,也能缓解他的蛊。”
“什么!”
“你小声些,也不一定是那个下蛊的人,或者是他的血亲呢。”
“……这有什么区别。”阿音白了他一眼,“一直以来,这个下蛊的人都藏的十分的深,多年未曾露出马脚,这一次,竟然是他的手笔么?”
“大约是吧,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千机说着,扬了扬手里的药方,看着她微微挑眉,“怎么,你还没放弃找下蛊那人呢。”
“如你所见,眼下我的情况越发想找到那个下蛊的人了。”
“哼,那也是你的事情。”千机说着便将手里的要放重重的拍在了丝雀的手里。
阿音见他那气鼓鼓的样子,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就听见门外的余田略带哽咽道:“娘娘。”
“嗯?”阿音回过神来看过去,“怎么了。”
“余……余总管他刚刚被人发现,在自己屋里自缢了。”
“余忠自缢了?”阿音惊了一下,一旁的丝雀见她要起身,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千机看了看余田,没有说话。听见阿音问道:“怎么这样突然。”
余田已经忍不住落下眼泪,一言不发的跪在门口。
阿音见他悲伤,不禁道:“算了,我去看看。”
“娘娘不可。”余田连忙抬手擦了擦眼泪,跪在了路中央,“不过是一个下人,娘娘有身子,不宜去的。”
“他说的没错,你还是别去了。”惠太妃说着,抱着铃儿走了过来,“我已经让喜鹊去瞧瞧,毕竟也是下人住的地方,你去不合规矩。”
阿音看着铃儿开心的样子,明抿了抿唇角:“太妃说的是。”只是瞧着余田那样子,似乎一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又是余忠特意送给自己的,从前皇城里的大总管,居然自缢了,看来其中值得深究了。
思及此,阿音看了一眼还跪在那里的余田:“毕竟是你义父,你去看看吧,他的身后事,也由你负责打点吧。”
余天一怔连忙道:“可是义父让奴才一心照顾娘娘。”
“快去吧。”
余田伏在地上,闻言,不禁又落下眼泪:“奴才谢娘娘恩典,奴才去去就回。”说完重重的磕了两个头,起身走了。
听见千机阴阳怪气道:“微臣太医院也有事儿,也先告退了。”
“……”阿音抽了抽唇角,这厮怎么哪儿哪儿都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