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儿子都随着老大郑世森去了后院祭拜,诺大的饭桌上就剩下郑芝龙和三位妻妾了。
看着侍女急忙换来中国白酒,满满斟了一杯,郑芝龙有些烦躁的挥挥手示意下人们悉数退下,自己这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唉……”
随着一声叹息,小酒杯再一次重重落在桌上。
“老爷,适才森儿所说,您别忘心里去,毕竟这两个孩子命苦啊……”
颜氏一边亲自给丈夫再次斟满一杯酒,一边动情宽慰着,顺手也把酒壶递给了早就临时客串侍女、侍立身后的小妾陈氏。
“是啊,老爷,姐姐说的在理。就连袭儿……哦不!就连世袭也说,远隔重洋也是手足,无有一日不思念他的二哥,足见他们兄弟情深的。”
大妾黄氏不失时机、小心进言。一则是附和了正室颜氏的说辞,同时还不忘在郑芝龙面前提升一下自己的亲生儿子、排行老五的郑世袭的情感地位。
“就是就是,老爷,世恩也是如此说的!”
站在大家身后的陈氏急忙跟进,可不能落下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且经过前面的姐妹提醒,陈氏准确讲叫了二十多年的“恩儿”及时换做了“世恩”。
按照官方文牒和家谱,郑芝龙其时共有六子,除了田川氏所生长子郑世森之外,澳门时期的陈氏给他生了老三郑世恩和老四郑世荫,正妻颜氏生了老二郑世忠。最年轻的黄氏诞下的是老五郑世袭和老六郑世默。如今,郑世忠、郑世萌、郑世默都被留在京师做御前侍卫,实则为质子,郑世森和郑世恩、郑世袭留在福建。两个小妾都各有一个儿子在身边,也算是郑芝龙的平衡安排。
只有正妻颜氏的独子郑世忠作为嫡子,按照其他汉人藩王的定例规矩,不得不入京为质。故而,颜氏对庶出的长子、海澄王郑世森格外亲切——生怕他一念之差起了反意,危及自己儿子的性命!同理可证,都有儿子小命“变相”掐在人家郑世森的手里。两位姨娘对海澄王也是察言观色。不敢丝毫刻薄。话又说回来,自小受到亲娘田川氏的礼教灌输,郑成功倒是对颜氏和两位姨娘历来敬重有加。
“你们妇道人家,知道些什么!不是本王不想父子团聚。而是那边离不开他呀……唉。说了你们也不知道。就知道给我添堵!倒酒!”
郑芝龙也是一肚子惆怅,却无法和几个女人和盘托出,只能借酒消愁。
好在半个时辰之后。几个儿子就在郑世森的带领下,一起返回了正厅。
“父亲,时候不早了,儿子想连夜返回厦门,军中事杂,不便久离。”海澄王郑世森没有和几个兄弟一样纷纷落座,而是起身告辞。
原来,去年同安王返回福建之后,就建府于漳州城中,而海澄王却执意返回了自己的老根据地厦门岛开府。两地虽然路途不远,却是总不能天天见面,如此一来,避免了父子二王朝夕相处的诸多不便,却也是亲密不起来。
“……”郑芝龙有些不悦,却不好开口便说。
“森儿,都这么晚了,今日就住在家中吧。为娘的一早就给你收拾出来了寝室,你两位姨娘也都好一顿跟着忙活呢!”颜氏善解人意,急忙替丈夫说项。
“是啊,海澄王,今日天晚,明早再走不迟啊。”两个姨娘也纷纷劝解。
“母亲,姨娘,锦儿年幼淘气,我怕董氏一人应付不来……”郑世森还想多掰扯些理由。毕竟,厦门才是他的根基,须臾不得离开。
其实,郑世森最早的基地并非厦门,而他取得厦门的控制权还颇费周折。当年郑芝龙将要投降清朝时,郑世森逃到金门,与父亲决裂,并在鼓浪屿训练士兵。郑芝龙降清后,郑氏海商集团几乎分崩离析,地盘被家族成员或以前的一些老部下占据。如浯州(今金门)是郑芝龙的四弟郑鸿逵占据;当时的中左所(今厦门)是沿海对外贸易的最佳地点,却为他的宗族兄弟【有学者认为是叔侄关系,史学界尚无定论】郑彩、郑联兄弟所据。郑成功几次攻城略地均告失利,面临着没有根据地的困难,“莫能展其所为”。其部队只得在安平或在厦门小岛鼓浪屿、镇海卫到海澄(今龙海)一带的海岛上训练士兵,整饬船只,“以观其变”。军事实力日渐增强的郑成功,日夜都在想方设法夺回父亲昔日的海上事业。
若说起如何取得厦门,郑世森不得不想起一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人——施琅。当年“机略畅晓”、“风宇魁梧”的左先锋施郎对他说,对付郑联不一定要硬打,应当以计图之。施郎进一步说,郑联是酒色之徒、无谋之辈,只要带四只大船寄泊在鼓浪屿,他见您船少,一定不会猜疑;其余的船只陆续假装成商船,或寄泊在岛美、浯屿,或寄大担、白石头,或从鼓浪屿转入崎尾,或直接入港寄碇在厦门港水仙宫前。国姓爷带一两个人登岸拜谒,语言谦恭些,再送千石大米给郑联,郑联必喜而不疑,再相机袭击他,这是吕蒙取荆州之计啊。郑成功点头赞许。于是选择精兵健将500名,命令甘辉、施郎、洪政、杜辉四将统率,配船4只,从广东揭阳扬帆出发,依计而行。
当年郑彩要离开厦门到广东征粮时,曾吩咐郑联:饿虎不可为邻,我带兵远出,你应当留心防范,切不可以为戏!如果见到郑成功的船舶来这里,你要特别注意防备。郑联却说:哥哥,你打了半辈子仗,怎么会有这种懦弱想法?我的兵船粮饷,超过他的十倍。他怎么敢觊觎厦门?郑联照样过他花天酒地的日子,不加设防。顺治七年(1650年)八月十五日晚上,郑联与手下诸将大摆宴席,彻夜狂欢。二更鼓后,郑成功的船只到达厦门。郑成功先求见郑联,郑联此时已经大醉,正呼呼大睡。次日早上,郑成功带亲随前来拜见。郑成功非常谦虚地说,郑联兄,我的部队屡次打败仗。都不好意思见您。还望您多多指教;现赠送一些大米给您,略表心意。不知郑联兄以后能否借些兵帮助我抗清?郑联见郑成功谦恭有礼,看上去对厦门没什么企图心,更是不加在意。两人随后喝了几杯酒。一会儿。郑成功起身告辞。说晚上要回请郑联。请他务必赏脸到虎溪岩赴宴。郑联爽快地答应了。看郑联不防备自己,郑成功便密令手下诸船陆续进港,悄悄紧靠郑联所属船只。约好到时以听炮声为号,一齐动手。
虎溪岩大宴上,郑联喝得很多,玩游戏又“投壶角胜”,兴致非常高。席散了后,郑联手下掌灯,扶着醉醺醺的郑联走路回府。途经半山塘(今万石岩湖东侧一带)时,早已埋伏在这里的郑成功部将杜辉等人突然跃起,杀了郑联,把他的头割下来,藏好,飞报郑成功(据考证,杀郑联的确切位置,在今万石岩西北边“锁云”石刻前面)。郑成功立即在万石岩岩顶放炮,他的部队很快进入厦门城。他随后拨身边心腹守住郑联、郑彩的宅门,下令:非郑成功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擅自进入宅门!之前,郑联手下的将士、船只,已被施郎、洪政、甘辉等人控制,不敢妄动。
当郑联旧部陈俸、蓝衍、吴豪等人听说郑联已死,便来拜见郑成功。郑联的部下对沉迷酒色、不务正业的长官早已怨声载道,虽对他的死因有些怀疑,但谁也不愿为这种重色轻兵、昏庸无能的人继续卖命。何况,“国姓爷”忠于明室、军纪严明、爱兵善战的名声在外,如今已控制局面,诸将纷纷表示,愿意归顺郑成功。郑成功于是顺利兼并郑联部队。他封陈俸为戎旗镇前协,蓝衍为后协,吴豪为副将,黄屿为中冲镇管兵中军。“海上军皆属焉,可四万余人。”郑成功的军事力量一下子发展到4万人。第二天,厦门城里的老百姓都不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事,故“市井无惊”。郑成功随后出示安民告示,并派洪政拿着他的亲笔信和折箭(表示不会失言或亏待对方),去广东请郑彩回厦。郑彩听到郑联被杀的消息时,知道大势已去,叹道:是我的错,我托错人了!他漂泊数载,兵将星散,“率所部渔猎海南”,如今见郑成功诚恳写信请他回去,遂决定回厦门。
于是,自从顺治七年(1650年)八月,郑成功取得厦门港后,他终于有了一个开展海上贸易的基地,实现他“沿海地方,我所固有者也,东西洋饷,我所自生自殖者也,进战退守绰绰余裕”的经济目标,可以从容筹粮积饷,制造船械。如此重要的根基,如何能够离开?
“大哥,我还想明早跟着你习练日本二刀流呢,你也看看我的长进如何。今夜不走好不好?”被生母黄氏暗自踢了一脚的老五郑世袭,也十分乖巧的提出自己的挽留主张。
“嗯,森儿,今日时候不早了。军中不是还有你五叔芝豹和施福主持吗?出不了什么大事儿!再说了,漳厦往返,你今夜就全在路上了。为父以为,你还是听了你母亲和姨娘的话为好,你说呢?”
郑芝龙没有采取传统的老子对儿子一言九鼎的做法,而是温婉劝解。毕竟,人家也是大清亲王!
“这……儿子全凭父亲、母亲大人安排!多谢两位姨娘!”郑世森闻听郑芝豹和施福两人的名号,心中一沉,却毫不改色,终于答应下来。
说起这两个人,郑世森一肚子别扭。自从郑氏父子顺治三年分道扬镳之后,郑芝豹就跟随郑芝龙去了北京,而且还被“官复原职”,做了大清的“澄济伯”。而那个施福,作为郑芝龙的心腹爱将,虽然有一段时间背叛清廷投了自己门下,可恼的是,不久又和他侄子施琅重归清廷,还是做了他的“武毅伯”。随着去年郑芝龙南下,这两人也被朝廷安插在自己的军中,虽是辅佐,实为朝廷和父亲郑芝龙的双面“监军”!尽管自己把志同道合的四叔、同样被清廷封为“奉化伯”的郑鸿逵从隐居地龙岩白沙请了回来,可年老体衰、脚疾缠身的四叔已不复当年之勇了。
更可恼的是,那个讨厌的施琅,还被清廷委以重任,此时就在自己的厦门岛正北的同安县,做了同安总兵,虎视眈眈盯着自己!
“太好了!大哥,今夜我就要和你讨教兵法战策了呢!这两年在京师可把我憋闷坏了!”闻听郑世森答应下来,老二郑世忠也开心不已。
“大哥,父亲常说,你的海上用兵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连父亲也是赞许的!”郑世恩急忙参与,丝毫不敢落后。
“大哥,我对打仗不感兴趣,就是海上行船通商最为有趣。一会儿大哥还要多多教授一些才好呢!”此处最小的郑世默也不甘寂寞。
“自家兄弟,切勿客套!愚兄知无不言。”郑世森看了一眼父亲,客气回应弟弟们的请求。
“好了,你们几个稍安勿躁!”郑芝龙笑着止住了三个小儿子的巴结阿谀,然后面色肃然,说道:
“森儿,世忠,你们随为父到书房来,我有话和你商议。”
“是,父亲大人。”
两个儿子躬身听命,等着老子起身离坐,这才分别和几位老爹的妻妾施礼,又兄弟拜别,这才跟着郑芝龙去往书房。
郑氏家庭的“秘密会议”,就此拉开序幕!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