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我看看什么情况。”阿宁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
“老板您输了多少?”胖子眼睛很小,但很贼。
“你问哪次啊?这次输了几百万。”阿宁平静地说。
“您一共来金岛几次呀老板?”胖子问。
“这是第三次,一次没赢过。”阿宁自嘲地笑了一下。
“是赢了没收手吧?呵呵,方便看一下您的证件吗?”胖子单刀直入。
阿宁掏出证件扔了过去,是几个小时前刚盖完章的港澳通行证。
胖子翻看了一下阿宁的通行证。微笑着说:“噢,张总,在金岛借过钱吗?”
“没有,我自己有钱借啥呀?”阿宁皱了一下眉,不屑地说。
“张总在家做什么生意啊?”胖子边说边在手机上输着什么,手指的动作很快。
“啥都干,啥挣钱干啥,现在就是倒腾粮食,放点小额贷款啥的。”阿宁回答的很自然。
“东北人就是豪爽,您这位朋友我交定了!”胖子说话时,偶尔抬了一下看着手机屏幕的小眼睛。
阿宁知道他在忙活啥,金岛有一个因赌场应运而生的网络,叫“追债网”,只要输入证件号码,客人的基本信息和财产登记情况就会一目了然。阿宁的通行证是假的没关系,号码是真的他们就查不出问题。
阿宁的表情有些不耐烦,这时,他看见杨琳琳从小赌厅门口贼溜溜地往这里瞟了一眼,闪身而过。
“张总您看,我们初次合作,去银行取钱还得履行个手续呢,请您不要着急嘛!”胖子瞧见阿宁的表情,满脸堆笑地说。
阿宁显得有些急躁,“到底借不借!借的话我就玩会儿,不借我回房间玩娘们儿去!”表情更加地不耐烦。
“哈哈……张总真是急性人呀!正常我们公司是要跟客人熟悉之后才借钱的。您看,我们初次见面,不知您要借多少?”胖子向前欠了欠身,笑呵呵地说。
“怎么也得借个百八十万的,少了玩儿的啥劲儿!”
“一百万没问题的,我看张总名下有一台奔驰S350L和一台宝马730LI轿车。奔驰是一零年的了,宝马刚落户。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在滨城有办事处,我让我的人到您那里取车,您打电话给您的人让他们交接。行车证之类的都要放在车里,押在我们手上。如果您赢了,现场就会还我们钱,车子当然也奉还。万一您输了,还钱取车怎么样?”胖子一口气说完,小眼睛贼光四射地盯着阿宁的表情
“操!我说不那么简单嘛!不认不识能借钱的肯定有事儿!押车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司机。但是我得问一下,水子怎么个抽法?”阿宁又叼上一根烟。
“嗯,是这样,我们公司的规矩呢,是中抽二。就是您赢一把,我们抽两成,输了不抽的。”胖子眯了下眼睛。
阿宁霍然站起,气急败坏地说:“去你妈的!这不他妈抽血呢吗!瞎他妈耽误工夫!”起身就要走。
胖子被阿宁骂得有些挂不住,马上伸手摆了一下,谦恭地说:“张总别激动嘛!规矩是人定的,也是人改的。我看您不是一般人,一成半怎么样?”然后又小声嘟囔;“不要骂人家嘛,人家是真心真意交朋友的嘛。”
“一成就成交,别废话!”阿宁斩钉截铁,语气坚决。
“好!成交!给您的司机打电话吧!”胖子眼放精光,满意地说。
阿宁拿出手机拨号,嘟音响了几声,电话接通:“军子,你现在起床,到停车场把宝马开到小区门口。等我电话!”阿宁在电话里发号施令,电话那头唯令是从,旁边的人隐约能听到。
接电话的是大平。
胖子笑脸大开:“张总!张总!这样,让司机睡吧,您的诚意我们知道了。停!停……”
阿宁用手捂住电话,皱着眉头冲胖子说:“小点声!让司机听到别他妈告诉我家人!”斜了胖子一眼接着又说:“尽整些没用的!”
然后对着电话那头仍然等着的人说:“那啥,你先睡吧,有事我再找你。嗯!”挂断了电话。
“马上出码,写个借据好吧?”胖子站了起来。
阿宁心里一乐,别说胖子叫停了押车行动,就是真押,自己也没有啊!虽然户主还是自己,但车早在几个月前就押出去了。阿宁更知道的是:他们有个屁的办事处。要想从卑鄙的斗争中胜出,必须具有相当程度的阴险与狡诈。
筹码拿来了,是一个金紫金鳞的大“饼干”。写欠条的时候,阿宁问给他指点怎么写的眼镜猴儿:“你们那是什么玩意儿?挺他妈厉害啊!车都能查出来!”
“这不算什么啦,做这个的嘛!”眼镜猴儿故弄玄虚地回答。
胖子拿着借据说:“噢!张总,不好意思。忘记和您说了,万一您输掉了,在钱没归还之前,我的兄弟会一直陪着您好吗?”脸上笑容不减。
阿宁斜了胖子一眼:“操!我还能跑了哇!这点小钱儿老子还得起!”说完拿着大饼干向五米外的赌台走去。
胖子揣起欠条和阿宁的通行证先出了小赌厅。眼镜猴儿和那个瘦猴儿一样的年轻人坐在阿宁的两边。
阿宁选的是一张开了十几把牌就没人玩儿的赌台,牌手是个满头银发的老者。这张台最高投注是五十万,最低是三千。阿宁把大饼干往赌台中间一扔:“打散,要六个。”
老者应了一声,麻利地用验码器先验了一下,确认无伪后,把大饼干放码盒里,然后拿出一个五十万的和五个十万的筹码推给阿宁。
“飞牌,”阿宁平静地看了一下老者。
今天阿宁不是来赌钱的。飞了三把牌之后,在任谁也看不出路数的情况下,他把一个十万的筹码押在了闲上。老者发牌……
阿宁咬着牙,开始慢慢翻开第一张牌,是张公。公是零点。“10、J、O、K、”都是公。那两个陪同者马上在旁边大声喊着:“三边!三边!三边……”“6、”“7、”“8、”中的任意一张都是三边。
如果喊出三边,他们还得顺着翻牌者越来越缓的手势继续喊:“顶!顶!顶满!”
顶满了是八点,不满就是六点或七点。百家乐翻出八点已经十拿九稳了,那么,为什么他们不叫四边呢?因为四边除了“9”之外还有“10”。如果喊出“10”和第一张公加起来仍是零点。除非庄最后也是零点才能和,否则必输无疑。所以阿宁的手无论怎么抠扑克牌的边来回转圈,希望赢的人都会一直喊三边。
都快把扑克牌抠起毛了,一直抠到牌的点露出来,阿宁泄气地将牌一下摔开,是张“4”。加上公才四点。
庄的牌被老者极有风度地翻开,两张牌加起来是九点,阿宁直接输掉了。原计划如果是借个三五十万就赌,拼一下运气。超过百万就执行“B计划”。现在阿宁输了十万还得继续押,他拿出第二个十万的筹码押到庄上。
这把牌很给力,庄是八点,闲是一点,直接赢了。老者稳稳地把税后的九万五千元现金码赔给阿宁,阿宁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
但凡放贷的人,借出的必是泥码,这一点甚至都不用跟客人交待。阿宁发现这还不是必宰码,可能这几条死狗不了解自己的赌艺,没敢贸然赌自己输。
阿宁拿起一个一万的现金码,缓慢地放在眼镜猴儿的面前,自然地说:“上水儿。”
眼镜猴儿刚把这个现金码拿在手里,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出,阿宁猛地站起身,动作麻利地把大小筹码装进夹包里,拉上拉链。
显然,这两个“护法”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愣愣地看着阿宁。等阿宁夹上包欲转身时,眼镜猴儿才明白阿宁的意图。可能是面对利益时人的勇气都会大增,眼镜猴儿急忙一把抓住阿宁的胳膊:“老板,您这是做什么?”声音由于激动有些颤抖。
另一个瘦猴儿马上跳开,速度飞快的拨着电话。
阿宁猛地一扽手臂,由于力量过猛,眼镜猴儿险些一个趔趄摔倒。阿宁阴着脸沉声断喝:“滚!老子端码!”
眼镜猴儿还要说句什么,但好像马上反应过来了,两三步就跨到了小赌厅通往大厅的门口。就在这时,出码的胖子在门口闪了一下,险些没被眼镜猴儿撞倒。他定神向阿宁望了一眼,随即消失。刹时,整个小赌厅鸦雀无声!
两男一女三个保安不知从哪个角落奔到阿宁跟前。一个身材不高但很结实的男保安瞪着机灵的眼睛,紧张地问:“什么事情?老板需要投诉吗?需要报警吗?”边说边晃了晃手中的对讲机。
“不用,几个扒仔影响我赌钱!”阿宁平静地说完,又坐回刚刚坐过的椅子。
另一侧,大平拽住刚刚打电话没来得及跑远的那个瘦猴儿,瞪着眼睛厉声说:“证件和
欠条五分钟之内送来,否则报警!”
瘦猴儿汗都出来了,战战兢兢地说:“好的!好的!肯定……肯定……”语无伦次。
大平一把推开瘦猴儿,若无其事地走到阿宁身边坐下。
隔着两张台的杨琳琳目瞪口呆……
赌厅里无论工作人员还是赌客,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出了点纠纷。
旁人不知就里,发牌的老者可是目击了这一切。阿宁沉稳缓慢地从夹包里拿出筹码,抬眼与老者对望。老者是睿智的,目光里既有钦佩和赞同,又有几分同情。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是啊!不输到份儿上,谁能这么干呢?
阿宁的神情活像一个刚刚斩杀了上司的武士,凛然亦无畏!
因为没有这家赌场的户口,所以退不了泥码。而且泥码变成现金码才能换现金。于是,九十万的泥码被阿宁和大平用庄和闲各押一样多的方式,几把间就全变成了现金码。除了赶上庄赢抽了点“水”,今天的总收入九十万多一点儿。
换完现金刚出小赌厅没几步,眼镜猴儿拿着通行证和欠据出现在阿宁和大平跟前,一脸的无奈和自嘲。苦笑着说:“老板,证件和借据您看一下,算我们眼拙!”说完转身离去。
阿宁和大平都钻进出租车里了,杨琳琳才鬼鬼祟祟地溜出赌场大门,走向另一辆出租车……
大平拿钱去赎东西了。酒店的客房里,阿宁把今晚的战利品都放在杨琳琳包里,让她赶紧给重庆家里汇回去。
女性都是向往胜利者的,她们眼中的胜利者总是那么的英武骁勇,总是最雄性,最可依附的。杨琳琳好像反映迟钝了一样,痴望着这个色彩神秘的男人。一会儿用粉拳捶打一下阿宁的胸口,一会儿揉搓一下阿宁的下巴,嗔怪地说:“吓得我现在还发抖呢,到底是咋个事情哩?会有危险吗?快给我说说哩!”
阿宁笑了一下,抽出一支烟夹在指间,杨琳琳赶紧讨好地为他点上了火。阿宁惬意地抽了一口,讲了起来……
说起“端码”阿宁干了可不止一次,在金岛混的人懂这行的也不多,就是懂这行的人里敢干的也是粼毛凤角。因为笨想都知道,白花花的银子被别人拿走了,谁会无动于衷?风险是很高的。
阿宁刚来金岛的时候,借钱是还的。而且都是按约定的时间归还,从而也就导致了今天押房子,明天押车。由于信誉好,在给他出过码的几家档口借钱很顺利。甚至有时候欠条都不打,借个十万二十万的玩玩儿,赢了当场就还款,输了第二天也会按时清欠。
有一次,阿宁在一个给他出过码的档口借了五十万,约定如果输了第二天还钱,那时阿宁的状态是没钱就借钱玩儿,反正借的也不多,都是几十万而已,输了就从家里拆东墙补西墙地“倒短”,赢了再汇回家里。结果这五十万输了,“盯仓”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东北小伙子,也就三十岁左右。
阿宁和东北小伙一起回了他的房间,由于输钱的心情是很苦的,阿宁冲完凉就躺在了床上。盯仓的小伙见阿宁的心情不爽,不爱搭理自己,就从冰箱里拿了瓶洋酒和干果,一边看着电视,一边自斟自饮起来,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