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遗忘或者记起
那天晚上,九歌背着她回宿舍,一路上乐小霞睡得口水横流,为回家的路上添了一条长长的盲道……
九歌回到家里,细心的管家马上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他走上前:“喝酒了?”
沈骏刚从厨房出来,心里暗道:好爽!正好吃完,没被他发现……
他一听管家说的话,也跑过去:“借酒浇愁啊?”
管家:“咦……这衣服上的痕迹——”
沈骏一看:“流口水啦?”他眼大眼睛,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不会是你媳妇的口水吧?”
九歌低头看了看,果然外套和衬衫上都有可疑的“痕迹”,他将外套往下拉了拉,那一道长长的痕迹越发笔直明显:“下雨了。”
“今天不是没下雨?”
“暴雨。”说完就去洗澡。
沈骏追了几步:“儿子,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把媳妇抢回来?”
管家:“……”这不火上浇油吗?
“那你说,这事我们要不要插手?”
“孩子的事,我们怎么插手……”
“你就想让我沈家绝后是不是?”
“并不是……”
乐小霞是真的喝多了,又是葡萄酒又是啤酒,两样一起喝,再好的酒量她也受不了。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幻觉,直到那声音隔了会又响起来,她才迅速坐起来********,一边走出去一边问道:“是谁呀?”
难道是闻人?他来找自己了?她一下子清醒起来,慌忙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胡乱整了整头发才出去拉开门——
“乐小霞。”
“莫烟……”
莫烟看起来很不好,脸上愁云惨淡。乐小霞摇了摇依旧有点发晕的脑袋,让身让她进来。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先坐着,我去给你烧水。”
莫烟坐进沙发里才说:“你才起床吗?”
乐小霞向来起得早,她瞅了眼闹钟才回身笑道:“都要十点了,没想到睡这么久,昨晚喝太多了。”
“你昨晚喝酒了?”
“嗯。”
“你也不好受吧?听说闻人最近都没来学校了,他还是没跟你联系吗?”
“没……”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她刚才说的“也”,便问她,“你呢?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开心?”
“乐小霞,我……我怀孕了。”
“啥?!”
“……”她突然哭了,眼泪簌簌而下,“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乐小霞一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等水烧开了才倒了杯热水放进她手里,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安慰她,只能抽了纸巾递给她。
“怎么办……”
乐小霞愣道:“那……那他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莫烟擦了擦眼泪,“乐小霞,你陪我去医院吧?”
“去医院?你肚子不舒服?”
“不是……我想打掉它……”
“啥?”她下意识地道,“你不要小宝宝了?”
话一出口,莫烟猛然抬头:“我怎么要小宝宝啊?乐小霞,我才二十岁啊!我怎么生小宝宝啊?”
她又下意识地接口:“二十岁也可以生小宝宝啊……”
“小宝宝?”莫烟又哭又笑,“乐小霞,我都还没答应跟他交往!我怎么可能给他生小宝宝?”
“啥?你还没答应他啊?”怪不得上次见到沈懿,一脸郁郁的样子。乐小霞突然皱起眉,“那孩子到底是谁的?”
莫烟一把拍掉她的手,咬牙道:“当然是他的!上回不是跟你说了,那个大色狼欠下一大堆桃花债,动不动就有女的找到我这边,我怎么答应他?”
“哦……那他不是说要改了吗?”
“改……那叫改吗?”
“那,小宝宝的事你不告诉他了吗?”
“告诉他有什么用,他也不会要的。”
“那不一定啊,莫烟,他好像真的很喜欢你呢。”
“喜欢有什么用啊,不用多久还不就变心了。那个人……”
“莫烟,你不相信他吗?我觉得他对你是认真的,你看他朋友不都叫你大嫂了?”
莫烟哭笑不得:“大嫂?这要是以后被甩了,我是不是就变成弃妇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她说着说着大概是联想到那个凄凉的下场,一时又抚着脸哭起来。
“莫烟啊,你别难过。你不是说不要小宝宝了吗?不会变成孤儿寡母——”她抚住嘴!
果然,莫烟又抬起头狠狠瞪了她一眼,突然就发起呆来。
“莫烟,你其实是不舍得打掉小宝宝的吧?”
她只是摇头,却没有开口。
乐小霞拍拍她的肩:“我去跟他说吧,看看他怎么想的。”
“不要!你别去……”
“为什么?”
“我知道自己怀孕后,有个总校区的女生来找我,说她怀了那个大色儿狼的孩子……”
“啊?”
“我当时就跑去问他,他说那女的在诬陷他,他说他一点都不喜欢小孩子,怎么可能会让别人怀孕……”说到这里她露出恨恨的表情来。
乐小霞冏……这沈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怪不得莫烟一直不肯跟他交往……眼下,她还好巧不一巧地怀上他的孩子,乐小霞讷讷地开口:“不会的,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
“不是那种人?那是哪种?我看他就是一个大魔头,是禽兽!”
呵呵……好像确实有点……不过她可不敢这么说,不然他在她心里就真变禽兽了。
“乐小霞,要不你帮我问问他吧?”莫烟犹豫着开口,“你别告诉他我有小宝宝了,你就帮我问问他,就说……就说要是我——”
“我晓得,我答应你。”
“嗯,谢谢你。他……他每周三晚上六点会到我们专教去……”
莫烟留下一起吃了午饭才走。临走前又突然变卦说不如去医院,乐小霞又安抚她好一会儿,她才肯答应先打消那种念头。
百琉香与闻人玉景正坐在飞机上,再过一个多小时就以回到J市。在去英国之前,他跟父亲闻人凌已经冷战了好几天,最终闻人凌只能妥协。
本来以为会一切顺利,没想到连续找了五六个知名的心理医生也没有明显的作用,他依旧无法探清过去的秘密。所有的医生都都差不多这样说:“你的意志力太强,很遗憾,我无法对你进行深度催眠。”
最后一个是Jesen。他见到闻人玉景的时候并不惊讶,这是他的“老朋友”了,或者说是他遇到过的最有挑战性的病人之一。他只听过百琉香的简单介绍就笑着说:“想对Wenny催眠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当时也只是抓住他最脆弱的时候才得以侥幸成功。”
Jeson是百琉香极力想劝闻人避开的,但他自己定下的行程她也没办法更改。她看了眼门外静静站立的身影,心下有点不安。
“Jeson,我希望你能遵守当初你对他父亲的承诺。”
“我知道。我今天只是答应给他催眠,能不能探知过去只能靠他自己。”他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我信守承诺,不会对Wenny透露任何信息。”
百琉香别开视线:“谢谢!”
闻人玉景一进来,就说了句:“你好,Jeson。很高兴能再次到你。”
再次?医生瞥了眼百琉香,笑着说:“你好,你是Wenny吧?我想这可能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闻人淡笑:“但我并不觉得。”
“看来我们一见如故。”
“Perhaps。”
一切都很简单,没有所谓的病房,有的只是一个安静的亲切的空间,整个地方家具也没有几样,甚至有两面墙是巨大的落地窗,就好像是与外界相连的一样。他们只随意交谈了几句,百琉香却暗自紧张起来,不过她很快就笑了,因为闻人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对Jesen说:“我想,我不需要了。”
她委实松了口气,因为三年前,Jeson是闻人玉景的心理医生,那些事情,这个人基本上都知道。他听了闻人的话,只是亲切一笑:“Wenny,虽然很突然,不过你的决定让人赞叹!你很强。”
“我想,我们应该让已逝之人安息。”
然后就是现在,他们直接回国。一路上,他大多是保持沉默,好像一直陷在沉思里。百琉香等见到他表情略微放松的时候才打断他。
“在想什么?”
“你应该知道,在想李初月。”
她疑惑:“不是决定忘记她了?”
“对。”
“那怎么还……”
“两码事。我在想一个人说过的话。”
“听不懂。”
“我当时也听不懂,或者说,不想懂吧。”
“我还是不懂,”她伸手推了推他,笑问,“说吧,那个人是谁?”
斯人已逝,来者可追。闻人玉景淡淡一笑:“萧凡。”
“萧凡?是东韵那个——音乐创作人?”
他点点头。
百琉香陷入沉思,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改变想法了?萧凡到底跟他说过什么了?他真的打算彻底忘记李初月了?
走出机场的时候,她试探着问道:“你真的打算……放下过去?”
他顿了顿,点点头。
“彻底?”
“嗯。”
“为什么?”
闻人玉景朝她一笑,仿如春风明月:“你说呢?”
等百琉香回神的时候,他已经兀自往前走去,她慢慢跟在他身后,心中百味陈杂,心口仿佛被堵得喘不过气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