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点点头，季老三的心却随着她这下动作提了起来。徐氏若是不告诉顾清，那日后顾清寻过来他可要受些罪了。想到这里，季老三就止不住的苦笑。
“阿清少爷怕是要拆了这把老骨头,哎!我老了,斥候您也这么多年了。这骨子里的习惯怕是改不掉了。”
“你别担心，我会给阿清留信，他看了以后就明白,不会难为你的。”徐氏温和的笑了笑。
“你也别主动去告诉我，等他来找我时再告诉他吧。阿清的能力我是知道的，若是被他知道了，我恐怕这个城市的们还没跨出去就要被他提溜回来。”徐氏说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看得出来，她是被顾清当成了她的骄傲。顾清，本来就是她的骄傲。
季老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倒不是担心顾清会不会责怪他，他担心的是徐氏的安全。徐氏也不是小孩子了，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热血青年那也就算了，可徐氏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半截身体都踏入土里的人了，这一路上要是有什么意外，真是很难让人想象。
“那你第一个地方要去哪里,真的不打算带一个人吗?其实我这里收拾收拾,我也能陪您去的。活得这么多年,在这个城市里呆了太久,也想换换风景，开开眼界。”季老三接着说。
“不了,你有你自己的店,有自己的事要忙。老三,你不像我,已经明确了自己的目标,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目标,就像你知道自己以后要做的事情,并且喜欢这件事儿。可我呢,我像什么茫然地活了很多年,什么也没得到,付出了很多东西却没什么收获。我是失败的。我明白。”徐氏说的很慢,可每说一句话，他脸上的表情就黯淡几分。
即使快要迈入老年阶段,不得不说,徐氏人是美丽的,他的心曾经也是美丽的,只是被岁月蒙了尘，沾了苟，不似往日那般通明。每个人一生都会经历很多次成长,不只是身体的成长,也心灵上的成长。而人们通常把心理上的成长成为第二次成长。每个人成长的时间是不一样的,有的人30岁,或者40岁就能经历第二次成长。徐氏显然晚了一些,但它有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终归是成长了的。
季老三明白多说无益，他点点头，转身离去。
房间又恢复了安静，除了昏黄的灯光，墙上的斑驳人影，还有就是这一屋子的思虑。
徐氏一个人在榻前站了一会，又回到书桌前，找到纸笔，认真写了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蒙蒙亮，季老三就端着早来徐氏屋里。人老了就不怎么贪睡了，都习惯起得早，季老三是这样，他觉得徐氏也是这样的。
可他推开门，屋子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屋子里有的只是说着他推开门灌进来的冷风。床上的被子也叠得很整齐一,徐氏平日里穿的那双棉鞋就放在床下,出现在视野里的，还有一封信。是徐氏留给顾清的信。
他知道徐氏会不告而别，所以特意起了一个早，想着来见见离别前的最后一面，但没想到徐氏起得更早。想必她也是怕自己会在劝阻他她，阻扰她。季老三摇了摇头，把手里的餐饭放在桌下，小心翼翼的把那封信放在口袋里。
季老三的思绪回到现实，顾清的神情有些恍惚。
“谢谢三叔了，我先走了。”顾清神色一下匆忙起来，急急忙忙要往外走。
“顾清。”季老三突然叫住了顾清。顾清的半只脚已经跨出了门外，又缓缓的收了回来。
这是季老三第一次叫了顾清的全名，连带着他的声音都严肃了很多。
顾清转身看向他，不明所以。
“让你母亲去吧，她不仅仅是出于为你着想的角度，她是真的想要去看看外面的风景。你自己想想，你母亲嫁进来，何尝幸福过，自你父亲走后，她一个妇道人家，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在这群豺狼里把你保全下来，那些年她受的苦难我到现在都忘不了。真的是很难捱的一段岁月。”
若说季老三从前是恭谨的，那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大人，这长辈一张。沉重且严肃的口吻带着顾清慢慢回忆了一遍那些难捱的岁月。
顾清的腿伸了回来，身子也转了过来。他抬头看向季老三，
“若是母亲在外面出了意外，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他是看着季老三说，既是说给季老三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季老三并没有因为他说这话而生气，反而和气的笑了笑，下一秒他又成了那副恭谨的样子。
“阿清，你母亲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你也不是。你何必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压抑所有的意外，也扼杀了所有的可能。但是，很多时候，正是因为这些夹缝里的可能才会让事情出现生机。”这话，他是以一个家仆的身份来说的。
顾清半晌没有说话，因为，季老三说的都是实话。也许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身处事在的人反而更能将事情看透。顾清一直都是这样，他就是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拽在自己的手里，扼制所有的意外。在他看来，可能的萌发不重要，他就能创造可能。
“对了，我还有一个事情要告诉你。”
“你母亲让我转告你，凯杰已经回到了他自己的位置上。”季老三这话说得很隐晦，但顾清是理解的。他的目光一下就变得肃然起来。
凯杰的位置就是老宅的位置，意思就是，凯杰在他和老宅自己，仍是选择了老宅。不知为何，顾清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多难过，但沉重是难免的。昔日的好友站在了自己敌对的那一边，顾清忽然明白顾二爷那天顶着冷风的上门拜访。知子莫如父，他定是了解凯杰的想法的。
顾清弯腰恭谨的鞠了个躬，迈腿离开。既是现在他还不怎么认同季老三的话，可是谁是真心待他好，站在他这边，他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