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安娜时，顾三爷先跟我谈了谈，他知道我的来意，把安娜的这个盒子给了我。”
“安娜不过是伤了脚，但她的心思都不在了，我去的时候她连抬眼皮都很费力，这次她是真的死了心，连活下去的欲望都没了一样。我瞧着她这憔悴样差点掉下泪来。”徐氏抬头深深的吐了口气，神色潸然。
“您没有跟安娜小姐说上话吗？”
“她都那般情景了，睁眼都极费力，腿上缠了厚厚一层绷带，明明伤的是腿，她就像是全身部件都失灵了，钝得转动不起来。我只不过是瞧上几眼，一个人宽慰些她的话，她阖着眼皮，表示听进去，更多的，是顾二爷跟我聊的。”
“那这个盒子里到底是什么？”季老三低声询问。
“打开看看。”徐氏眼神示意。
季老三慨然的笑了笑。“不不不，夫人这是在为难我了。我没这么大的好奇心，还是让夫人来给我揭开这层神秘的面纱吧！”他做管家这么多年，万万没有这种动手去翻动主人家东西的习惯，且还并不是主人家的东西，那就更不能了。
徐氏淡淡的笑了笑，手指搭在盒盖上，骨节微微凸起，“澎”的一声，盒盖就打开了。
铜黄色的盒子放了不少东西，有些泛黄的纸张还带着年代的味道。有小女生的发卡，蝴蝶结，一些小玩意。季老三被一张黑白底的照片吸引住了目光。
他伸手将照片拿了出，照片只有半个手掌大小，四个角都被霉掉了，想来年代是极久远的，照片是黑白的，照片上的人也是黑白的，但她的笑容却是明媚的，这是一个极好看的女人，任谁第一眼看过去都会这样认为。照片上的女人烫着老上海的风情，张扬的卷发配上她明媚的笑容竟让人移不开眼。
季老三的目光在这个女人的眉眼间看了好一会才将照片放回铁盒里。
“这个人竟与安娜小姐眉眼有几分相似。”他不自觉的说出口，想想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自嘲的笑了笑。
“我也有好些年没回过老宅了，安娜小姐想必也已经出落成另一幅模样了。”他讪讪的解释。若是直接说安娜与这女人相似那便是大不敬了。顾二爷的妻子他是见过的，季老三心不禁埋怨起自己来，老糊涂了，竟说出这般不经思考的话。
“不，你想的都是真的。”徐氏肯定的看着季老三，给予他目光上的肯定。
她这一肯定倒是让季老三犹豫起来，季老三一下回想起徐氏先前对自说的话，难不成这就是安娜的秘密？
像是料想到季老三兴中所想，徐氏又开了口。
“这些都是顾二爷讲与我听的，他是这件辛秘里最惨痛的受害者，若这不是他亲口告诉我，我真无法相信。”
“这一代家主夫人就定在顾二爷家，但谁也没有想到原本胜券在握的顾清会突然退出，于是成了顾二爷他家小子的一枝独秀，还有光芒在射的趋势，凯杰的出色也让家主动摇了念头，但安娜是凯杰的妹妹，即便同父异母也是万万不能结亲的。”
说到这里，徐氏重重的叹了口气，将垂到耳边的碎发轻轻拢置耳后，缓缓抬头。
“说来说去，都是这迂腐的规矩坏了事，我从前到没发现这些条条框框将这样一个根系庞大的家族束缚成这样。”
“家主下的令，将顾二爷他家的安娜注射了针剂，十一岁大的孩子就在这些条框的压迫下死了。”她说这些话费了很大的力气，话说完整个房间都陷入沉默，就连两个人的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季老三心里极震撼的，有一阵麻意从骨头里漫出来，渐渗入到皮肤里，明明是极暖和的屋子，他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阿清少爷，他也知道吧。”季老三问。
“知道的，他自己查出来的，本想以这个为由威胁家主取消婚约，没想到家主却反将了他一军，将我关了起来。”她语气很淡，三言两语将其中的凶险就盖了过去。
再往盒里翻，竟将安娜与家主的合约翻出来，季老三看着唏嘘不已，白纸黑字也算是把这件事坐实了，老宅里怎么会缺秘密，又有多少人前人后一样光鲜的呢？
“那……您有什么打算。”若是徐氏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季老三是不信的。
“我想出去走走。”徐氏抬腿走向窗前，她缓缓抬手把窗帘拉开，看着浓郁的也有夜色，心里一阵惆怅，还有些伤感。
“今天天这么晚了，晚上气温下降得多，冷得很，明日我再陪您出去走走吧。”季老三笑着说。
徐氏转过身，看着季老三轻轻笑了笑。她这样笑是极好看的，季老三恍惚间仿佛又看见徐氏刚嫁过来时俏生生的模样。
“不，我说的出去走走是走远一些，想多去看些地方，眼界开阔了，心胸也会开阔些。”徐氏的话语间没有彷徨，即使语气很淡，但也是坚定的口吻。
“您要离开这里！？”季老三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一脸惊讶。
“现在这般危险，外面始终不如家里安全，您一个人在外面要是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一个人照应。要不安排些人跟您一起去吧。”
徐氏摇摇头，走回塌前把棉鞋穿上，一脸笑意，
“老季，怎么你越来越糊涂了。我以为你放弃了厚薪选择了这城市的深处来已修炼自己，心思会不一样些，怎么还是这般看不透呢。”
季老三豪气的笑了两声。
“伺候您和顾爷这么多年，有些习惯都带入骨子里了，是改不掉的。”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做了决定的事情别人是改变不了的。”徐氏眼里有难得的温婉，可语气却是没有丝毫的妥协。
季老三收了脸上的笑意，定定的看着徐氏，好一会，他才开口，语气也变得谨慎起来。
“您……不打算告诉阿清少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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