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乡人数不一,有定安乡这样九十个人,是整数的;也有如茂春乡这样三十几个人,不是整数的。按照各里的远近,华兴分别将之编在一起,都凑成了整数。
较之各乡,镇康乡的兵器最好,衣着打扮最好,精神面貌也最好,人数九十人。
华兴先一一询问他们的名字、年龄。一亲兵跟在他的身后,他每问一人,就记下一人,很快问过来一遍。华兴注意到,其中姓史的最多,足有五六十人;此外又有蔡、何二姓,姓何的最少,只有两三人。很明显,镇康乡中史姓是最大的宗族,何姓人丁最为微薄。
史津提议:“同族之间,比较熟悉,为便于训练,参军何不按姓分队?”
华兴不想按姓分队!同族之间互相熟络是一点儿没错,但也正因为相熟,如果将他们分成一火、一队的,被他们抱成了团儿,反而不容易操练。不过,他自有打算,对日后的操练早有了全盘的计划,不在乎眼下暂时的分队,所以没有驳史津的面子,顺着他的话说道:“君所言甚是!便按此安排。”
史姓的抽出来,组成一队。余下多出的组成第二队,不够的兵额由相邻之乡出人凑足。因为这个“旅”大多来自镇康乡,故史津为旅帅。一“旅”两“队”,队正、火长、伍长亦由他们自己推举。
一旅编好,华兴指挥他们横向排成了两队,按照个子高矮排列,等队列排好,华兴站在前边正中,大眼看去,肥瘦不一,且歪歪扭扭,松松垮垮。有抱膀子的,有手揣到袖中的,有耸肩的,有驼背的,有左顾右盼的,有勾头挠腮的。这让见惯了后世军队整齐队列的他很不适应。不适应也没办法,他自我安慰地想道:“初次召集,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不管怎么说,至少人都来齐了。至于队列种种,且待日后再说。”
他乱世自保的班底很可能就是眼前这些人的一部分,故而不愿给诸人留下“严苛刻薄”的第一印象,装出满意的样子,笑着说道:“朝气蓬勃,很是精神啊!”
史津大声应道:“多谢参军夸奖!”
按编成镇康乡的办法,依次给诸里编好。从各乡的人陆续来到开始,华兴就一直在观察他们。
要比兵器、着装,镇康乡最好;而要比骄横之气,定安乡第一。他们来的人最多,一百来个人,可能是仗着人众,也可能是往常在里中跋扈惯了,方才与其他乡的小摩擦,就是他们引的头。好在有他们的乡长以及路达、凌冲弹压,才只是止步在眼神较量,没有攘臂动手。
茂春乡、靖胡乡没啥特别的地方。若强要给他们找一个,那就是靖胡乡的人年纪都比较大,八十多人普遍三旬往上。而相比别的乡,茂春乡的人比较团结。在别乡的乡勇四下乱窜、找亲戚、熟人说话时,唯有他们聚在一块儿,没有乱动。这应该是因为他们里的人最少,只有二三十个,所以较为凝聚。
一团,两旅,外加一个骑兵分队。忙了大半天,虽有种种的不满意,但总体来说,华兴还是挺有成就感的。他的目光从对面的乡勇身上扫过,又看了看王靖、方超等人,再瞧瞧路达、凌冲、史津诸人,满足地想道:“来易州不到两个月,为后续发展积蓄完成了一点事。一件惩治徐家,拉近了与百姓的关系;二件拉起了队伍,虽是团结兵,但只要善加操练,施以恩德,日后未尝不会成为我的臂助。还有就是与衙门诸人都处得不错,以后办起事儿来当会顺手很多。”
在路上闹了这么久,来往行人尽皆侧目,不但有好事的聚集不远处津津有味的观瞧,还引来了许多附近里中的孩童、妇女,吵闹得不行。
华兴瞧了瞧天色,见日头已从中天西落,是下午时分了。他说道:“今天便到这里吧。明天开始正式操练。”
定安乡的路达楞了下,说道:“明天?”
“怎么?有何不妥?”
“额……去年的时候,州府是七日一练。”
七天一操练肯定不行,不过华兴自有计划,不需要现在就摊牌。他笑道:“今天只是点名编队,不能算是训练。明天上午,算是正式开始。”
这么说也有道理,几个头领没了意见。纵还有不同意的,在路达的带头附和下也不好反对了。华兴见他们都同意了,说道:“诸位乡长、头领不要走,难得大家齐聚,便由我做个东,请诸位在舍中吃顿酒饭。……,我先去和乡勇们说句话。”拉了杨咨、武嵩,走到对面。
乡勇们站了半晌,早不耐烦了,很多人索性坐了下去。从邻近的村落来的孩童们在他们中间钻来钻去,性子开朗的乡勇时不时捉弄他们一下,引来旁观者的一阵大笑。
见华兴过来,坐着的乡勇们,其中谨慎的站起来,也有大大咧咧不以为意的。火长、伍长们,有机灵的催他们起身,不机灵的一声不吭。
华兴暗蹙眉头,表面上若无其事,微笑说道:“今天算是编了队伍,操练从明天开始。不要求你们来得太早,辰时到便可……你们走前,记好今天站的位置,不要忘了。”
“明天?”
“明天?”
乡勇们交头接耳。几个乡长上前,大声说道:“参军不是说了么?今儿只是编了队伍,不算操练!你们吵嚷甚么?明儿上午,记得都到!谁敢不来,明年县中的徭役,给你们加翻一倍!”
乡长管着本乡的徭役等事,这是个杀手锏——乡勇们的议论平息下来。
“行了,都散了吧。各回各家!”
王靖等人也向华兴告辞。
王靖说道:“既然今日事毕,君等下又还要请诸乡长吃酒,我等就不多留了。”
华兴拉了王靖的手,走到边儿上,歉意地说道:“此番操练,多亏诸乡的乡长协作才能顺利成事。较之去年,不但人多了,还多了米粮。如此厚意,我不能不表示一下感谢,所以就不多留你们了……你们明天来么?”
王靖答道:“蒙君不弃,肯纳用吾等。吾等自当效犬马劳,明日定来!”
“那等到明晚,我专宴请诸君!”
“那让参军破费了。”
王靖等走时,先前散去的乡勇们磨蹭,走得慢,还没有走远。
路达、凌冲、史津等自呼朋唤友、招呼相识,成群结队地归回本乡。王靖诸人则骑上马,呼喝疾驰,从散乱的乡勇中间直奔而过。路上的乡勇、行人们纷纷躲让。华兴站在亭院门口,望着他们这队人远去,心道:“此辈虽有胆色、有勇力,但桀骜不驯,想要彻底地引为己用,怕是不易。”
借助薛直,他暂得了王靖等人之用,但要想彻底收为手下,还需展现一二手段。他想道:“自来易州,小心翼翼至今,总算熟悉了地方的情况,又以团结兵之名召集到了近百丁壮,千里之行已开始于足下。安史乱将起,日后成龙、还是成虫,就看此番的操练成果了!
他毕竟来亭中日浅,根基不足,全要依靠诸乡乡长的配合。就像下午解散的时候,要是没有乡长们的配合,恐怕当他说出“明天继续操练”这几个字时,底下立刻就要炸锅。借势制人、狐假虎威也是万不得已。
华兴自嘲地想道:“便算狐狸想假借虎威,也要有老虎肯借才行。不管怎么说,乱世将临,终不能只靠别人,只有自己拥有了足够的实力,才是有了保命立足的最大把握。”
当夜饮酒直到宵禁。好在诸人都是本乡人,倒也不会因此回不了家。几个乡长俱皆喝得大醉,华兴指派衙役分头将他们送回本乡。
酒菜被官婢收拾后,华兴也不困,干脆诸人又坐在一处说话。
杨咨问华兴:“明天第一次操练,不知有何计划?是学练徒手搏击?还是刀剑、射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