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太平元年,五月十五日。
今天是小朝,皇帝楚立明与内阁诸位相国以及被召唤而来的几名官员进行国事的商讨,其中御史中丞李廷相是朝仪的常客,因为自武宗改制之后,律法之中明文规定,凡是皇帝与官员商讨事情之际,不管何时何地,必须要有御史在场,避免偏听偏信之事的发生。
而内阁之中,除了右相左言染病修养缺席以外,其余的六名相国都是到齐,分别是兵部尚书、尚书左仆射高志,礼部尚书魏长青,刑部尚书李景,户部尚书杨毅,工部尚书梁瑞,吏部右侍郎陈光志。
大家听了小半个时辰,楚立明终于到场,众人皆是躬身行礼高呼道:“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立明摆手说道:“众爱卿平身、免礼。”
楚立明扫视众人一眼,轻笑道:“诸位爱卿,今日可有参奏之事?”
楚立明的话音刚一落下,李廷相立即站了出来,沉声说道:“臣,李廷相有事参奏!”
楚立明愣了愣,微感惊讶,这李廷相身居御史中丞之职,官职不算很高,但是权利却很大,不过此人平时沉默寡言,朝仪之时,很少出面参奏,今日却是第一个站了出来。
自武宗改制之后,朝局有了极大的改变,首先便是设立内阁,一遇国事,内阁成员与皇帝一同商议,其次便是六部之事直达皇上,不在经中书、门下、尚书三省,所以自武宗之后,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的权势实际上已经被架空,而内阁成员则是成为了实际上的宰相。
御史台以御史大夫为主官,御史中丞副之,领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武宗之後,御史大夫多缺,御史中丞为实际上的主官,所以李廷相虽是御史中丞,实则全权负责御史台的日常工作。
楚立明点了点头:“李中丞请说。”
李廷相沉声说道:“启禀圣上,昨日有人前来御史台告冤,说是其长官,陈州都督李勋被关押至大理寺,此事可是当真?”
楚立明默默说道:“确有此事,数日前,严充密告李勋不尊将领,擅自改变军事计划,导致其麾下大将及五千士卒被杀,所以朕便是命令大理寺抓拿李勋审讯。”
“圣上此举不妥!更是有违律制!”
李廷相直言说道。
楚立明皱了皱眉头:“李中丞此话何意?”
李廷相高声说道:“武帝曾重修魏律,其中第一条便是凡四品以上官员,功罪赏罚,皆由朝仪定论,李勋身为陈州都督,乃是四品之官,当在此列之内,皇上怎么能因为严充一人的密告,又是不经过朝仪,就立即把他抓捕下狱?”
楚立明听了李挺相的直言参奏以后,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面子更是有些过不去,于是说道:“李勋的事情在今日朝仪当中过一过,也是一样的嘛!”
“不行!”
李挺相直言说道:“严充面见皇上之时,并未御史在场,所以他参奏任何事情都是无效,既然如此,李勋当被立即释放。”
楚立明脸色不悦的说道:“若李勋真是有罪呢?”
李挺相说道:“不管有罪无罪,当在朝仪之时,由御史或是其他有司官员提出参劾,再由大理寺搜查证据,若真是有其罪,再抓拿李勋下狱定罪也是不迟,如此才是合乎我大魏律制。”
楚立明沉默不语,无言以对。
这时,礼部尚书魏长青站了出来,指着李廷相说道:“李中丞,皇上如此做自有其用意,你在此大放厥词,无辜指责皇上,是何用意?”
李廷相冷冷看了魏长青一眼,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指着御座下方的起居郎王毅说道:“把此话记于朝仪实录之中,不得有一字泄露。”
王毅看了李廷相一眼,默默点了点头,然后把魏长青的话记载在册。
“你....”
魏长青脸色顿变,咬着牙怒视李廷相,不过却也是没有办法阻拦,李廷相身为御史中丞,有权利要求起居郎把朝仪之中所发生的事情或是话语记录在案,包括皇帝在内,所以对于李廷相的质问,就算是楚立明,心中虽然不满,却也是不敢随意发话。
高志看了李廷相一眼,心中也是有些佩服,这样敢于直谏,不怕上怒的人物,朝中已经越来越少了。
“陛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是今日因李勋而藐我律制,又如何能要求他人在遵守其法?”
高志站了出来,淡声说道。
高志的话音落下,户部尚书杨毅也是跟着站出附和道:“高相国所言极是,若因李勋之事,而废弛法律,其后果不可谓不大,还请圣上三思。”
楚立明扫视众人一眼,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立即释放李勋,监视居住,未明其罪之前,李勋不得离开中都。”
“朕有些累了,退朝!”
楚立明一甩袖子,起身就走。
李廷相皱了皱眉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忍住了,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皇上被气走了,众人一一离去,魏长青走过李廷相身边之时,重重哼了一声,显然是对他刚才的所做之事极为的不满。
李廷相面色平淡,没有丝毫的惧意。
高志最后离开,对着李廷相说道:“魏尚书的肚量一向不大,今日可是动了真气,李中丞可要当心了。”
李廷相不屑道:“我连皇上都是不惧,岂会怕他?大不了这身官服不要就是了。”
“李中丞慎言,此话不可乱说。”
高志苦笑着看了看四周,还有数名太监还未离开,这话他们肯定是听见了。
李廷相摇了摇头,一脸的坦荡,对着高志行了一礼:“若无他事,下官就此告辞。”
说罢,李廷相转身离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高志摇了摇头。
当李勋走出牢狱之时,迎着午时最烈的阳光,双眼顿时有些刺痛,不由抬起手遮住了眼帘。
“将军,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有没有受伤。”
陈二见到李勋从牢狱之中走出,连忙跑了过去,激动的上前对着李勋就是一阵乱摸。
李勋一把推开了他,呵斥道:“别乱摸,搞的我跟一个娘们似得。”
陈二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嘿嘿笑道:“是我太激动了,一时没了分寸。”
李勋瞪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站在一旁的牛宏,这时拱手笑道:“下官恭喜李将军出狱。”
李勋呲着牙,露出黄黄的牙齿,然后对着牛宏吹了口气,一股恶臭顿时传出,牛宏捂着鼻子,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自然起来。
李勋不理会他,搂着陈二的肩膀转身就走,牛宏连忙说道:“李将军,你虽然出狱,却是还未结案,在你的罪情未明之前,你不能离开中都,每日酉时之前,必须到大理寺签到。”
李勋停下了步伐,转过身,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对着他伸出了中指。
牛宏脸上有了莫名之色,不知李勋刚才的举动是何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