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1 / 1)

物资从全国各地接连不断的运往受灾最严重的汴州、宋州、宿州、楚州等几个州县,可是还是得不到有效的缓解。

早朝上,户部尚书李骥递了一封折子,对顾诀道:“陛下,黄河刚决口时,因着没有得当的救灾,导致灾情越来越严重,现如今国库往里面填的银子越来越多,可还是饿殍遍野,再加上水患过后的瘟疫,实在是民不聊生啊。”

“那爱卿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李骥扫视了一圈,缓缓道:“百姓是大夏的子民,在场诸位是子民的父母官,哪有父母能看着子女饿死的?就请各位都出一份力,救百姓于水火危难之中。”

李骥话音刚落,就听严毅时痛心疾首道:“臣身为百官之首,自然不能看百姓受此危难而袖手旁观,臣愿将毕生积蓄十万两都拿出来救济百姓。”

听到严毅时此话,下面站着的官员都一阵肉疼。如今救灾是李璠在主持,这些银子迟早还会落在严毅时和李家的腰包里,而严毅时一派的小官员不敢不拿,到时却分不了一杯羹,而帝党和秦王党的则更是不愿意将自家的钱白白送给相党。

就在朝堂上一片吵闹之时,鲁正和向前走了一步,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皇上还没有开口,怎么看严相这架势就像是皇上已经同意这个办法了?难不成严相能代替皇上?”

此话一出,场面从菜市场一下子变成了科举的考场,可谓是落针可闻。严毅时架空顾诀之心人尽皆知,如今被鲁正和这么拿出来说,可谓是将帝党和相党的脸面又撕了一个大口子。

果然,严毅时听到这话,脸上青青白白的,对鲁正和道:“鲁老也历任三朝了。难不成您老不清楚什么叫做不臣之心?我严毅时一心为了大夏,到头来却要被鲁老这样指责,您到底是想挑拨皇上对我的信任还是对我严毅时不满意?不如我今日就辞了官,请鲁老来当宰相。”

顾谨听着严毅时的话,脸上温和的笑容不变,只听后面一阵膝盖抢地的声音,再回头时,满朝文武已经跪倒了一大半,嘴里还喊着,“陛下,严相一心为公,请圣上明察。”

而严毅时不愧是严毅时,看到这种场面也没有一丝得意之色,则是一脸悲恸的跪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

顾诀深感头越发的疼了,以手扶额温和道:“众位爱卿都先起来。”

众人抬起头瞟了一眼严毅时,发现自家的头儿没有动,众人又低下头去老老实实跪着,喊得声音更大了,“请陛下相信严相!”

顾诀发现自己说话没有用,底下比之前的声音更大了,心中有一团火焰越发的躁动,只见顾诀将砚台‘啪’的一声扔在了地上,“都给朕起来!”

砚台就落在严毅时的前面,碎成了几瓣,严毅时抬起头看了一眼顾诀,神色晦暗不明,随后缓缓的站了起来,众人都知道皇上发怒了,看见严毅时站起来,也都忙不及的跟着站起来。

这时,只听顾诀恭敬道:“闲墨公,不知您可有何高见?”

众人都四处打量起这朝堂来,哪里有墨非玄的影子,莫不是皇上让气傻了不成,就在众人都满脸疑惑的时候,墨非玄穿着一身用金线绣着暗纹的白色锦袍,头上戴着一顶玉冠,从九龙金屏风后面缓步走了出来。

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窒,呆呆的看着墨非玄向顾诀行完礼,然后被顾诀安排在众臣的最前方坐了下来。

墨非玄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坐在那里,只见他轻轻蹙着眉,嘴唇也紧紧抿着。此前没能得见闲墨公的官员此时都按捺不住了,想要扑上去跟这尊被称为“大夏最尊贵的祥瑞”的神离得更近一些。

顾谨抬眼看了一眼自家师祖的样子,又想了想平日里师祖教训师傅的样子,还是这样更符合大众的期望。冉清轩显然跟顾谨一个想法,为了不让自家师傅揍人导致形象崩塌,必须杜绝一切官员扑倒师傅的行为,思及此,只听冉清轩高声道:“殿前失仪者,逐出京城。”

这下一盆冷水给有想法的官员泼醒了,众人感激的看了一眼冉清轩然后继续在后面一眨不眨的盯着墨非玄。

墨非玄蹙够了眉头,轻轻舒展开来,抬眼看了一眼顾诀,声音如环佩相叩,只听墨非玄道:“臣愿前往汴州一探究竟。”

“闲墨公愿往汴州治理灾荒和瘟疫,朕自然求之不得,只是,如今那里环境恶劣。朕唯恐闲墨公受委屈啊。”

墨非玄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只见他轻启嘴唇道:“臣只是替皇上查明救灾的物资,为何不够用。”

“当然。”墨非玄顿了顿,又缓缓道:“皇上有命,臣自会遵从,只是我要带上两个人。”

顾诀先是一愣,随后赶忙道:“闲墨公请讲。”

“臣要带上臣的两个徒孙,江南监察御史木音和秦王顾谨。”

这下,底下的朝臣又像炸了锅一般,而顾诀则轻咳两声,一副放开我弟弟的样子,对墨非玄道:“木爱卿和愚弟怕是也不通医术吧?”

“与此无关,我墨门弟子都以游历为先。带上他们一则是为了让他们多些见识,二来则是救人枯燥,我需要有人陪着。”墨非玄抬眼看着顾诀,轻轻勾了勾唇角道:“十个书生九个医,木音自小熟读医书,怕是能帮上不少忙。”

顾诀张了张嘴又要拒绝,但看着墨非玄的眼神,大有你不放人我就不干活的架势。顾诀缓了口气,看向顾谨道:“你可有异议?”

顾谨听着是要与木音同行,就算是有再多的事情都要放一放,闻言,装作没有看到自家兄长那快拒绝的眼神,只听顾谨道:“臣弟近些时日一直在处理水患之事,如今看到民不聊生,心中实在惭愧,求皇兄让臣弟与闲墨公一同前往。”

这下,顾诀没话说了,只得道:“那便依了闲墨公吧。”

早朝之后,为了防止有些年轻的文官扑向闲墨公求签名求点化,前前后后用了十几个禁卫军来保护墨非玄和顾谨,墨非玄在宫里转了一圈,在顾谨的指引下终于找到了御史台。

徐茂和陈忠听到墨非玄来了,还没来得及脱下朝服,赶忙出门迎接,却只得到了墨非玄轻轻“嗯”了一声。顾谨看自家师祖的样子,知道这是不愿意多说,便温和的笑道:“师祖是根据圣上旨意来接我师兄的。”

徐茂了然一笑,接着热情道:“闲墨公请吧,木御史就在…”

徐茂还没说完,就被陈忠拉住了袖子,徐茂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陈忠,陈忠歉意的对墨非玄和顾谨笑了笑道:“我们台主就是太好客了,御史台有些卷宗实属机密,若是您进去了,染上什么不好的名声就不妙了,不如我请木御史直接出来吧。”

这话说的虽然不客气,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御史台要防住你盗取机密,但是又让人挑不出错来,硬往里闯可就要担上一个不好的名头了。

可墨非玄显然不是陈忠能拿捏的,只听墨非玄沉了脸道:“秦王是大夏的主子,你就是个为主子办事的奴才,哪里有奴才防着主子的?若是你指的是我,大可不必,这卷宗就没有我墨非玄不能看的。”

说完,墨非玄一把推开陈忠向里面走去,顾谨歉意一笑没有多做停留,几步跟上了。门外那么大的动静,屋里办公的御史早就听见动静了,为了不触陈忠的眉头,在外面溜达的也都进屋了,在屋里的也都门关上了,只有木音缓缓打开了自己房门,站在门前静候自家师祖。

一身青色官袍的木音在在空无一人的环境中显得尤为突兀,可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微微垂下眼睫的样子就像是一副画一般。顾谨心中一动,竟有些不忍去破坏这个场面,可是墨非玄没有这个顾虑,几步闯进这副画里,对木音道:“你可接到旨意了。”

木音对墨非玄行了一礼道:“还没有,但已有耳闻。”

墨非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可愿意?”

“但凭师祖吩咐。”

“很好。”墨非玄皱眉看了一眼木音身后的屋子,一步一步缓缓的走了进去,顾谨又细细打量了一眼木音,才跟上了墨非玄的脚步,进到屋子里,顾谨看着这陈旧的摆设、脱落的墙皮还有闷热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环境,心里狠狠一揪,他的小音儿竟在御史台被人欺负到这个地步,是自己疏忽了。

而墨非玄则微微勾起了唇角,抬起了手,袖子一摆,站在门外的徐茂和陈忠只听见呼呼啦啦一阵声响,屋里的灰尘全部荡了起来,看不清摆设。

墨非玄轻轻放下了袖子带着顾谨和木音走了出来,屋子里又是一片清明,只见桌子、椅子、毛笔架、砚台都摔在地上,没有一件完好的。

陈忠看着站在眼前的墨非玄一阵心惊,只听墨非玄笑了笑,缓缓道:“怪不得陈中丞不让我进来,任谁看到自己门下的弟子受到这样的待遇都不会如我一般脾气这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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