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对这次试航的结果那是成竹在胸没有丝毫的怀疑,自始至终坐在设在岸边的观台座椅上惬意的很。相形之下戴梓则显得更为紧张些,自打启程的号令一发,屁股就没在椅座上坐的踏实过,抻脖瞪眼的直到眼见装备了蒸汽机的官船乘风破浪扬帆,将同行的其他各色船只远远的抛在尾后,这才落了座长长的图了一口气,有些激动的朝着胤礽的方向看了看,得到了一个赏识的眼神后,心里这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二哥,这...装了那东西竟能快出这许多,”胤禟虽然此刻面上镇定自若,但一双好看的丹凤眼自始流转,见得出一般算计。
“比我料想的还是要慢上一些,假以时日改上一改,应该还能再快一些!”胤礽慢饮了一口香茶品了品,说的不无遗憾,却让胤禟听的心头一跳。
“这若是装在更为简易轻便的商船之上,只怕是更能快上许多,水上难明有了这个,往来之间可省却不少的功夫啊!偏差间便是利多利少的关联…”这小子是想说时间就是金钱么?不愧是皇商本色,先是想到了这里,其实再胤礽看来,这个老九心思灵敏做事也不张扬,行事上不比胤禩胤禛差多少,只是可惜性子懒散了些,又是一心的跟随胤禩之后,这辈子估计立志要做哥幕僚了!只是这事上却是与自己的想法挂不上勾,虽说自己也是想在其中图些利益不假,但其主还是想要把这东西用在加强海事力量之上,而并非一味的汲汲名利。何况这机器的用处远不止于此,若是假以时日叫你小子知道了其他的妙处,到时候还不得疯了!得亏康熙对这些个儿子只用了传统的封建教育方法,并没有什么机械工程学科,大不了就是请了个南怀仁教上几句英吉利语,也并不是要求很严苛,胤礽也是基于这种考量才敢将蒸汽机提前应用出来,不怕他们能举一反三,也就不会乱了现在的民生根本。
“二哥,方才臣弟与您那场赌局算是输的心服口服,这银子当是出的!只是…还望二哥日后诸事上莫要忘了臣弟,不过五十万的数目大了些,臣弟这回来客没带着这么许多,便是加上货款也不过十万有余,等回了园子,弟弟就给二哥把兑票送了去,算是个定钱吧!”
胤礽心里鄙视,方才自己的确有意让他出钱给他分写股份来做此事,只是他当时含含糊糊支吾装傻着浑说了过去,这会子倒是上赶着给钱了!这小子心里盘算什么胤礽自然知道。保险的事儿他虽然尽速的拟了折子给康熙送了去,但是一月有余却并未得到康熙的回信,他难免有些心浮气躁。虽然胤礽也是有些不解,可转而一想康熙其人诸事谨慎小心,行事之间只求万全。保险虽然百利无害,可在当今之世也算得上先河一桩,康熙无处引经据典,事事对照,又毫无借鉴可查,自然不可能贸然的就有什么动静。
再说那种痘的事儿,虽也是利字当头,一本万利的营生。可平心而论胤礽并不想挣这份儿钱,权当为民行事博了一番名声罢了,可却让这九弟多了心,以为自己是在博取人心,那几日一张脸即使是笑着,也带着三分寒气。
如今蒸汽机横空出世,也不外乎胤礽强国的私心在其中,可这种不符合时代背景,不迎合历史走向的产物说到底,胤礽并没有多大把握。首先工业化的逐渐产生势必会影响原本以手工业和农业为基础的封建社会形态,甚至很可能会动摇到民生根本。胤礽知道他们几个人没有别的心思琢磨蒸汽机的构造原理,可这并不代表别人不会,古代的民间艺人匠人比比皆是,其中不乏戴梓这样儿的人才,到时候因为机器产物的广泛产生应用导致原本很多的手工艺者失去谋生的手段,大批淘汰的民众,会成为一批闲散无业者,若是在土地肥沃的江淮地区还好说,务农不失为另一种营生,只是现在的社会局势还处在阶级统治君主专制的时候,本就不算丰厚的土地并不属于人民,那么那些既没有土地又没有营生手段的民众便会不自觉的慢慢沦为地主阶级的佃户甚至是奴才,而原本就被盘剥的那些佃农更有可能会更进一步的被压榨剥削。没了吃食又看不见明天的民众若是长期处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之下,久而久之便是一颗埋藏在盛世繁荣之下的定时炸弹,届时要是因此生乱,康熙还不得生嚼了自己解恨!不行!从长计议!
胤礽在自己脖子上摸了一把,觉得冷飕飕的,这才朝着胤禟看了看,微微一笑“九弟,二哥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哪能叫弟弟输了银子,这事儿不急,还是等日后得了皇阿玛的示下再说不晚!”
试航的结果自是不必说,在场的官员无不大佳贺词众口铄金。便是连被租用了商船无事可做赶过来凑热闹的几个洋人也是交头接耳,赞不绝口,虽然不明白这黄种人的船为何会快上自己最新的五帏帆船这么多,但是凭借着商人特有的敏锐观察力跟灵敏嗅觉,也都在一片交头接耳只言片语中听出了些眉目,一番套近乎之后,言语间不免有要试探的意思,胤礽自始至终话并不多,几个凌厉的眼神瞪过去之后,对这件事一知半解的几名官员也总算有了些自觉,讪讪的住了口,垂着头站在一边儿吹风去了。
回了沈园儿未防有人打扰清宁,这便又下令谢绝会客,将一干心怀各异的人拒之门外,关起门来过了几天半隐居的清平日子,直到三日后曹寅上的门来。
自打那日试航之后,也不知道是哪个嘴大的走漏的风声,江宁县中尽是传说这位忠亲王得了什么‘风火轮’的图纸一说,搞得胤礽错愕不已又懒得辩驳,只是终日上门的人络绎不绝,为的不过就是那什么传说中压根不存在的图纸,弄得阖府上下不堪烦扰。胤礽索性不管亲疏贵贱一概拒之门外,也对这回自己的行事做了番检讨。戴梓那边自是不用语重心长,两人多日的相交下来,戴梓已经是以胤礽马首是瞻,到了说不二的愚忠地步,对他胤礽自然是放心的,只不过其他参与制作的工匠就不这么好办了,狠一点儿的斩草除根永诀后患胤礽自然做不来,也就只好选了几个身家单薄又没有牵挂的养在了府中就此收为己用,避免了有心人的觊觎之心。
这天暑气正大,本来胤礽就心里燥热难耐,又赶上天闷雨,没有半点儿风丝儿,胤礽索性让人在院子的老树下头支了个帐子,放了张躺椅,敞着中衣襟口儿仰在当下,看看心静是不是能自然凉爽。可还没等到入了定,就闻报说多日未见的曹寅在前厅候着求见,好不容易才稍静的心神立马儿又烦闷起来,这老头儿自然不是为那什么‘风火轮’来的,只怕是那替身的事儿他有了定夺,来与自己商议,这种劳心不讨好的事儿,胤礽本不欲理会,掺和进去横竖落不着好,还得与康熙生出嫌隙,可又避无可避,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花厅里侧座之上的正是多日未见的曹寅,只是头上似乎更是斑驳了些,身形也是消瘦了不少,眼窝都有些塌陷。胤礽照了一面后,心下也是吃了一惊,面上却未流露出来,依礼回应以后,这才落了座。
“亲王…老臣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胤礽刚在园中饮了一肚子的酸梅汤,这会子并不口渴,只是苦于不知该如何开场,故而佯作镇定的在座椅上端着茶盏摆了好一阵造型。冷不丁的却被这曹寅如此直接的开场给唬了一跳,心里一滞,人家已经先开了口,这会子失了先机,也只得应了。
“曹大人言重,您乃是皇阿玛倚重之臣,本王何德何能能担您一个求字!不过既是大人开了口,也不妨说来听听,能做的,本王自会做!”
曹寅轻叹了一口,连场面话也不愿多讲,只是稍稍的点了点头“王爷!老臣想请王爷务必念在老臣近日的尽心辅佐以及这份儿衷心上,在他日老臣遭难之时,力保老臣阖家的平安!”
胤礽听罢微微一愣,这老头儿这是在准备后事吗?那件事儿竟是能严重如斯?“曹大人这话…严重了,先不说本王保不保,单是皇阿玛跟大人的这份儿君臣之义,大人的这份儿担心也是多余!何况…此话从何说起呢?”
曹寅重重一叹,往日精光的一双眼睛也蒙上了些浑浊,嘴巴开阖了一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回的逆贼被擒只怕影响更甚…亲王还是不要问的太过清楚的好!至于说王爷您有没有这个能力…不说早先的平叛之功,单是近日的种痘福泽万民,还有王爷那台机器,王爷只要肯替老臣说上一句话,皇上再念在往日老臣的尽心辅佐上,定也能网开一面的!”胤礽不置可否,对这曹寅也是生出可些同情来,尽心为了康熙做了一辈子特派员,到了却是个谨小慎微的结果!再者此次牵扯出这件隐晦的事儿来,甭管怎么说也是跟自己脱不了干系的,如果自己不逞这一时之快,康熙即使对江宁之事再有疑义也不会像自己这么行事鲁莽,也许曹寅的法子不周详,但是却是他自认最为妥帖周到的主意了,恰是自己打破了这种平衡,于情于理,若是日后康熙追究起来,自己该替他说上句话。
“曹大人多虑了,不过本王应下你,若真有那么一天,本王定会在皇阿玛面前替曹公说上几句!但愿是曹工多虑了!”
曹寅得了要听的话,神色间缓和了许多,淡淡的回了个虚笑“呈王爷吉言吧……”
翌日一早胤礽还未在睡梦中清醒过来,就被随侍唤醒,说是京里来了消息,要胤礽赶去接见。胤礽听闻一下子睡意全无,猛的先是想起昨日的曹寅,右眼眼皮开始一个劲儿的跳,心里也是佩服他们这些为官之人的心思缜密,料事只在朝夕之间,这般未雨绸缪的考量就够自己学一辈子的了!
来人胤礽认得,是康熙身边儿的侍卫长唤作安巴的一个汉子,带来不是圣旨诏书,只是一封信笺,胤礽接下开启一略,果然是康熙对江宁平乱的事大加指责,信中斥责胤礽任意妄为不顾祖制,私调亲兵,动乱根本,责胤礽等尽速遣返回京,却对曹寅的事儿只字未提。胤礽心里有苦说不出,曹寅才说自己功德几件,可瞧着这意思,他康熙愣是一件没往心里去,尽说些胤礽的不是,只怕这回谁给谁说情还不一定呢!
“皇阿玛还有什么话没有?”
“回王爷,皇上只命小的来给王爷送信,旁的没什么吩咐。王爷您看您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卑职也好定格行程。”
“回趟曹府吧,我把九弟落在那儿了,这回回京,皇阿玛虽说没提,也没有把他留下的意思吧!”
“这…王爷,曹府那边儿还是不用王爷亲自过去了,九阿哥那儿已经有人去知会了!”胤礽心里咯噔一下,曹寅还是出事了!本想再问问,但见这小子神情木讷,就是一被康熙荼毒深了的亲卫,料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索性装的淡漠,只哦了一声“安巴你坐的惯船吗?”胤礽不想把那艘改良过的船只留在江宁,担心被人偷得设计,有心带回京城,也好作为一个实物好给康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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