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一事后,王府一片寂静,也未曾传出什么达官贵人再上门来拜谒的消息。
倒是王府的三王爷的喜事一下子便传遍了西市街的大小角落。
有说书人说这新晋的王妃有通天的本领,连箭都射不死。又有坊间传闻,说得乱七八糟,说这前王妃便是被这狠心的女人给逼死的。
总之,各说纷纭,将轩芷歌描绘成了一只洪水猛兽。
害得轩芷歌都懒得出王府大门,跟这些人掐上一架。
总归,还是挨到了初八,她轩芷歌和百里惊尘正儿八经大喜的日子。
这门前门外都是张灯结彩,挂的红绸都快耀到了她的眼。
更是一大早,便有喜娘来催促着她化妆洗漱。
弄得她好生不烦躁。
她却百般聊赖地看着王府之中来来回回穿梭不已的人群,一个劲儿地打起了瞌睡。
若是她没猜错,今日这婚,定是要出什么变卦了。
且不说先前天芜已经暗示过她今日之事,再者前几日的刺杀已经说明了太子的动机,只怕,这王府之中有喜事,怕是这太子,并不会待见。
也好。
若来之,便杀之。
她看似在睡觉,实则手中始终暗暗握着她那把防身的脏剑,始终未曾脱手。
而一旁看似忙忙碌碌的身影,却亦开始渐渐不知为何散去。
直到,窗口,微微一动,一声脚步声,疾速靠近了而来!
轩芷歌暗中估测着这人的步伐,估摸着他要靠近了,立刻从袖口之中抽出了脏剑,一把对准了那人逼近的咽喉!
只见那人未曾料到轩芷歌竟然是装睡,眼中一惊,然而,想逃已经逃不掉了。
轩芷歌目光凌厉,上前一步,冷冷说道:“摘下面具来。”
那人目光闪躲,正要自尽之时,却见百里惊尘从一旁飞入,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咽喉处,逼着他吐出了口中的毒药,冷冷说道:“我知道你是太子的人。只要你在皇上面前如实相说,我便可饶你老小一命。”
“当真?”
那人眼中一个激动,是绝望的欣喜,冷冷说道。
“当真。”
百里惊尘点点头,承诺道。
“好。我答应你。”
那刺客显然也只是被买了一条命而已,走投无路想要钱才来刺杀,并非长期训练出来的死士,见百里惊尘如此之说,立刻便答应了他的条件。
“来人!押这名刺客去王府前厅!”
百里惊尘一声令下,北轩便压着这名刺客去了前厅。
前厅正做着叶贵妃和元盛帝,一见有人被押着朝着这里走来,又见身后跟着轩芷歌和百里惊尘,不由得眼中一沉冷,眼眸间有了不悦之色。
“跪下!”
北轩朝着那刺客的小腿处一踢,便将刺客踢倒在了地。
“说。是谁派你来行刺王妃的?”
百里惊尘对着叶贵妃和元盛帝行了一礼,冷冷问道。
“陛下饶命啊!太子手下的人给了我一袋金子,说是今夜若是能杀了这王府的王妃,便再加一袋!小人财迷心窍,一时间便答应了下来!这金子我不要了,还给你们,你们放小的走行不行?”
那人说得哆嗦不已,连连从怀中掏出了一袋金子。
只见叶贵妃仔细地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地说道:“这布料,不是北蒙小王爷进贡的吗?这宫中只有两人得,一个便是本宫,另一个便是皇后娘娘……这……”
叶贵妃欲言又止,元盛帝听了自然不好再偏袒,只得沉冷下脸来,问道:“你所说,可句句属实?若是一个字说错了,朕,便要了你的脑袋。”
“句句属实。句句属实。”
那人连忙哆嗦着答应道。
却听得元盛帝当真众宾朋的面,一声令下道:“来人!给我将太子找来!”
“是!”
得了令的大内侍卫不一会儿就赶回来了,却两手空空,未曾见到一人。
只见大内侍卫有些为难地跪下说道:“属下着实找遍了整个太子府,却见太子府已经人去楼空,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什么?!没有朕的命令,他这个逆子竟然敢私自离开!?来人,给我彻查这个逆子的下落!!!”
元盛帝气得一声高吼,整个人脸色都发白了,胡子一颤一颤的。
却听得此时,长安街守城的将士慌慌张张跑来,见到元盛帝便是“扑通——”一声跪下,颤抖着嗓音满身是血地喊道:“陛下!太子殿下,起兵在城内,反了!!!”
“什么?!”
元盛帝一听,龙颜大怒,一拍案桌站起,大声喝道:“岂有此理!”
座下的百里惊尘却隐隐一笑。
轩芷歌眉头一皱。
——这太子,也太沉不住气了。不过是罢免几天,说不定以后还复回来了。怎么说反,就反了呢。
一旁的叶将军坐不住了,两道眉一横,便请示道说道:“陛下,臣愿带领禁军前去拿下太子!”
“叶将军听令!务必活捉太子!朕要亲自审问!”
元盛帝愤怒地下旨道!
“儿臣,请求一道前往!”
百里惊尘面色一沉,十分诚恳地请旨道!
“一道去吧。”
元盛帝心力交瘁,缓缓落座,摆了摆手说道。
“是!”
“是!”
得了令的百里惊尘一声红衣,便与叶将军一道率马而出,直冲着城墙的方向而去了!
轩芷歌不放心,亦一路偷偷地跟了过去。
刚到城门处,便见太子率军向前,一路叫嚣着——
“我要见父皇!我有话要对父皇说!他凭什么幽禁我母后!凭什么冤枉我母后!”
原来,这太子这般起兵造反,竟是想为皇后陈冤情?
轩芷歌不由得觉得这太子太过于冲动了。这造反,可是一等一的罪名。
却见她恍惚之间,两军便已经混作了一处!
而百里惊尘处于最后,却沉冷住了气色,缓缓拿过了一把弓箭,将箭端对准了太子的头颅!
“他要干什么?!”
轩芷歌不由得一惊!
还未等她来得及阻拦之时,却见那支箭“飕——”的一声,直冲着太子的头部而去!
又听得一声血溅当场的声响,太子整个人在马上怔了一怔,竟一头,毫无声息地,倒了下去,摔落了在了地面之上!
叶将军转身想要去看是谁射了这一箭之时,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百里惊尘,早已混迹到众位士兵之中去了。
而太子军见群龙无首,又是谋逆之罪,早就丢盔弃甲,逃的逃,死的死。
唯有叶将军,阴沉着脸,缓缓将已经没了声息的太子抱起,轻声一叹气说道:“走吧。回府。”
众人没有想到,堂堂曾经的太子,竟然落得这般下场,不由得唏嘘不已。
百里惊尘始终面色沉冷,不曾言语一句。
待到叶将军将太子的尸首带回之时,摆放在元盛帝面前之时,元盛帝整个人面色一阵苍白,朝后一个踉跄,差点晕了过去!
他颤抖着身子,双眼噙满了泪水,低吼着声音说道:“谁?是谁?是谁杀了太子?!”
“微臣有罪,未能将太子活着带来见陛下。是微臣的错。”
叶将军耿直,见陛下又悲痛不已,跪下便请罪道。
“陛下!陛下!这不是家父的错!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谁又能真的保证万无一失呢?!何况,太子乃是谋逆之罪啊陛下……”
叶贵妃一见此事牵涉到了叶将军,立马跪下,深深一礼,求着元盛帝。
“都给我滚!!!”
盛怒之下的元盛帝踉跄着脚步走了下来,缓缓抱过了太子,眼中都是沧桑和绝望地说道:“太子啊太子,朕一手将你抚养大,你怎么就这般不懂朕的心呢……啊?”
元盛帝缓缓闭眼,两行苍老的泪,顺着他褶皱的双颊而下,溘然,滴落在了太子的面颊之上。
却,再也不能唤回太子的命了。
“陛下,请节哀。”
叶将军低头深深一礼,十分自责内疚地磕了个响头。
只见元盛帝抱着太子痛哭不已,整整将自己的面颊埋到了胸口,泣不成声!
终于,这位苍老的老人,还是缓缓抬起了头,轻声地命令道:“太子造反,咎由自取。命,葬于皇陵,不享香火。”
轩芷歌听得元盛帝此言,知道对太子的行为虽然不认同,却仍然疼爱这位无能平庸的太子,仍然,让他葬于了皇陵。
“是。”
一旁的太监应道,匆匆地回宫报丧去了。
而一旁的百里惊尘,则微微屈身而站,面无表情。
轩芷歌望着百里惊尘,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声叹息。
大概,皇家的亲情,最浓,也不过如此了吧。
初八,一场喜事,变成了白事。
按照习俗,婚礼也不宜再办,便草草地取消掉了。
夜半时分,月色很清澈,照在了院内的一棵树上。
百里惊尘将自己挂在了这棵树上,一直闷声地喝着酒,不做声。
等到轩芷歌走近,才有几分醉意地扫了她一眼,略有几分歉意地说道:“对不起,还是没能让你当上王妃。”
说罢,他无奈地一笑,又低头,猛灌了一口酒。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想来跟你说的,是我今日看见了,那一箭,是你射的。”
轩芷歌凝望着他,眼中都是不解。
“哦?是吗?幸亏,是你看见了。”
百里惊尘漠然一笑,冷冷说道。
眼中,亦布满了冷冷的怆然之意。
“为什么?”
轩芷歌轻叹一声,还是不忍地问道。
“为什么?这帝位之争,哪里还有什么为什么?这皇家亲情,哪里还有平常人家,这般融洽。无非都是上位者的利用来利用去的把戏罢了。还能有什么为什么?”
百里惊尘嗤之一笑,笑得冷漠又残酷,闷头一口烈酒,入了肠!
“其实,你可以选择不是这样。”
轩芷歌轻声一叹,抬头,轻声不忍地说道。
“来不及了。已经身在局中了。哪里有那么容易,抽身。”
百里惊尘唇边的烈酒顺着脖颈而下,他手中的酒坛从高空坠落,“哗——”的一声,碎了一地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