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长法兰正伏案写一封长信。
“笃笃笃。”礼貌的敲门声,“法兰大人。”
“进来。”法兰认出那声音是摩斯摩利亚的仆人。
“法兰大人。”那仆人行了一个礼,“摩斯摩利亚大人请您过去。”
“哦,是什么事情?”法兰写信的笔一下都没有停。
“是使者。联合教会的使者到了。”
法兰的笔停下了半秒,又继续写信,头也没有抬,“哦?联合教会的使者?他们来做什么?”
那仆人恭敬地低头看着地面,“那人说是来议和。”
“议和?”法兰的笔终于停了下来。
“是议和。”那仆人的头更低了。
“联盟长怎么说?”法兰盯着谦恭的仆人。
“联盟长什么都没说。他在请那位使者喝茶,叫我立刻请您过去。”
法兰看了看手边已经写完大半的长信,这信是写不成了。
就算这信写成。一旦和谈,它也就失去了意义。
摩斯摩利亚把决策权交给了他。
法兰在心里想过千百种使者到来的理由,那也决不是和谈。和谈,那不正中了高地魔法师的下怀吗?教会难道不该趁联盟立足未稳,重新组织兵力攻下高地?
“好的,我知道了。容我准备一下。”法兰放下了笔。那名仆人慢慢地后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法兰又看了桌上的信件一眼,他把那封信折好,和几封新近拆开的信收拾在一起,去拿一件宝蓝色的制服穿上。
教会的人若真的是来和谈,只怕这背后的代价异常沉重。
由于教会的和平使者来的低调,法兰只好马上开始思考对策。从外交长的宅邸到议事厅,不过是数分钟之内的事情。法兰认为自己准备好了。
“门策尔先生,你好。”他友好地向这个微胖的贵族伸出手,“上次您来拜访,我还记忆犹新啊。不知这茶水是否喝得习惯?”
联盟的大多数长老,都到齐了。
那微胖的中年连忙放下杯子,站起身,和法兰握手,“伶牙俐齿的法兰大人,在高地下可到处都有你的光辉传闻啊。”
“这些渺小事情的夸赞就不必了。倒是听说,阁下这次是衔着橄榄枝来的。要是大家真的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和平的事情,对于天下所有人来说,那才是一件光辉的大事。”
法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个人正式坐了下来。
“此番我正是受朱庇特大人所托,来和高地商量和平的事情的。”
“哦?不知道能否给在下颜面,告知教会现在寻求和平的原因?”法兰一琢磨,这门策尔也不拐弯抹角,看来教会是想寻求和平没错了。
古斯塔夫·门策尔胖胖的脸微微笑了一下,十分轻松,很有贵族的风度,“现在是六月中,每年十月是月亮最红的时候,魔物也最有攻击性。和往年一样,为民众驱除魔物,保护民众平安,正是教会的职责。”
“可是据我了解,往年红月的时候,教会并没有必要和我们停战啊。莫非今年的魔物特别强劲?”
“啊,那倒不是。”古斯塔夫摇摇头,“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替民众服务罢了。”
什么更好地为民众服务?法兰一点都没有相信,但是他还是问了,“那依此来看,停战六个月,应该足够应对红月和完成善后了吧。”
古斯塔夫摇摇头,“教皇陛下对停战时间的掌控,对我有明确的指示。”他从容地向法兰伸出一根手指,“再加一年,一年半!”
什么?法兰几乎喊出了声。停战一年半,这个时间真够长的。
“哦,我很好奇,为什么刚好是一年半?”
“朱庇特大人认为,教会和联盟相互争斗,这些年的损伤惨重,是时候停下兵戈,仔细思考一番了。所以朱庇特大人在半年应对红月的危险期之后,又加上一年对法师联盟的观察期,希望观察期内魔法师们的表现,值得我们继续延续这种和平。”
“那是自然。”法兰点点头。要是真的能停战一年半,不知有多少的魔法师能从学院毕业出来。
近百?数百?法兰知道,要是这段时间内能够动用所有资源培养魔法师,研究和生产魔道具,而不是在边防上面浪费宝贵的魔法师资源。到时候,教会一定会对给予魔法师喘息的时间而后悔。
“那么,条件是什么呢?想必这么动人的提议,背后绝对有沉重的代价。”
果然,古斯塔夫露出了他谈话的真面目,“听说弗丝忒洛丝大人,有些思念高地之下的月神殿了呢,不知法兰大人怎么让她能否有幸随我们回去?”
“若是弗丝大人真的思念故乡,自然可以随着你们的队伍一起回去,我们绝不为难。不过,刚好我也听说,受到联盟百般照顾的魔法师,最近有些倾慕自由高地呢,教会能否也放他们一起来。”
最高祭司之一——弗丝忒洛丝,他们是不会让了。就像对方不会拱手让出千万名魔力者一般。
古斯塔夫爽朗一笑,“既然如此,朱庇特大人也不会勉强。那只好对不住他们,叫他们依旧委身于当地了。”
“是啊,除此之外,朱庇特大人还有什么要求吗?”
意外地,古斯塔夫摇摇头,“除此之外,朱庇特大人并没有什么特殊要求。”
法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莫非对方是要趁机瓦解高地和北方的联盟。
“教会跟北方人达成协议了吗?否则对方要求我们支援,我们总不好意思不出战吧。”
“这个你放心,教会承诺在这一年半内,不会主动发起任何一场战争。不过,希望贵方也能承诺,不主动参与任何一场战争。”
法兰没有想到,对方的条件居然如此单纯,这和他的预估差得相当远。
但是,只看内容,这个合约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因为它对魔法师的好处太大了。除了情理之上说不出的别扭——因为魔法师和祭司相比,从来都是死对头。
“莫非……”法兰忍不住,又猜疑道,“莫非贵方最近内部大事繁多,才决定和我们和谈?”法兰问的很没礼貌。
古斯塔夫点点头,“是的。教会会有值得庆祝的事情发生,希望你们能够赏脸观看。”
“那是一定的。”法兰心里琢磨着,是该派人去查查教会内部最近的事情,“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也算是初步达成和平的共识了。”法兰向对方伸出手。
古斯塔夫伸出手来,“那么,正式签署协议之前,我们会更加详细地和诸位商谈细节的事情。希望我们终有一天,能把这份和平的心意,告知天下。”
法兰站起身,“那是自然,也希望这几天,阁下能在学院城,对联盟有更加深入的了解。此次的谈话很有收获,现在请容我告辞。”
弗兰在法兰开门之后,跟了上去。
“法兰,你怎么看?”等出了议事厅的门,他才跟法兰说话。
法兰甚至刚才都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会不会是朱庇特要做教皇的事情?”弗兰猜测。
“因此大赦天下?”法兰摇摇头,“朱庇特不是那种人。”
“对了,你给我的北方的来信,我都看了,的确是有点意思的事情呢。”法兰看向弗兰。
“有意思吧。这趟去北方的商队都遭了——尤其是帮我们送货的。”
“绝对是叫人眼红,还被泄露了。”
“跟这个和谈有没有关系?”
“关系不大。”法兰摇摇头,“要是有关系的话,不会留下处理的空隙。”
“真的很微妙呢。”弗兰凝神思索起来,“不过,许多信里还特意提到了同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就是连那个预科生都知道,发现问题,要报告上级。你注意到没有?”
“看来,你很关心那个预科生啊。”
“我只是看他那副时而冷静,时而渴望,时而懒懒的眼神,萌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很像我年轻的时候嘛!”
“你是说和你一样?你年轻的时候比谁还要勤快的多。”法兰敲了敲对方的脑袋,“不过,最好他能顺利毕业,成为我们的同僚吧。”
“同僚,别做梦了,要不是你非拉着我,我都不是你同僚!你记得那个预科生怎么说吗?”弗兰摇摇头,清清嗓子,模仿着影风扬最近变得懒散的口吻说话,“‘禀告校长。学生惊闻,近日,北方有一巨大团伙,大量制造魔法卷轴,试图破坏高地和北方贵族的密切关系。特此禀告。学生清楚认识到自己实力有限,不是对方对手。望学院早派支援,早日解决威胁。而不中用的我,只好随着商队继续往北了。’”
“真是近朱者赤。看他那副懒散样子,和他们结社的人越来越像了。”法兰笑着斥责,“不过,懒散的他居然也有那个眼光发现,跟其他高年级的学生相比,都是不差的嘛。你打算怎么做?”
“那就派支援吧。”弗兰笑笑。法兰所谓的“懒散”,他又何尝不是呢,区别只是他的这个懒散,是从前禁术发动的遗症罢了,再难治好,“反正你也把和平的事情谈好一半了,我可以让外派的学生多点处理其他事情的机会。”
法兰摇摇手,“这一半,我这次可一点功劳都没有。”
他说得没错,教会这次真的是把法师们渴求的和平,塞到他们嘴里的。那是他们不想答应,也必定会答应的条件。
正因如此,法兰才不安。
他擅长在谈判中做主动者,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被动。而对面和他谈判的人,甚至没有任何外交术上的才能。而他究竟是在哪里丢失的主动权都不知道。
决策者的重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