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钟声准时的敲响,风雅居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着,这喜庆祥和的景像没有带进屋子里丝毫,惨白的脸安静的如同死去一般的人正躺在床上,时间慢慢流走,生命慢慢消失。这屋子里的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祈祷上苍让奇迹出现,然而却什么也没发生。
金娘下令不准秦烁再踏进风雅居,孤伶伶的大树下那身影已经守在那里一天了,他焦急痛苦的心胜过这宅子里任何人百倍,又下雪了,雪花将院子里的树都染白了,却怎么也带不走那殷虹的鲜血。
冷星站在屋外,高大的身躯此刻印在阿九眼里却只剩孤寂,以杨桃的功力本不该就此丧命,可她担了冷星和冷月两个人的命格,使她异常虚弱,再加上孩子的流逝,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精气。
阿九看的出,冷星在自责,可偏偏他却无能为力。
金娘让所有人都出了屋子,她一个人坐在床边,这一生她最痛恨的颜色又印到了她的瞳孔里,她了解杨桃,就如同当初的自己一样,杨桃不害怕死亡,她唯一害怕的是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在这件事情她是无辜的,可无辜的人又何止她一个,门外被冰雪冻僵了身子的秦烁又何尝不无辜?
这份感情来的猛烈,却伤的彻底,而他却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体无完肤。
潘家堂全黑了,只剩那一盏路灯还亮着,秦烁坐在那,头上,身上全是雪花,寂静的雪夜里听不到任何声音,直到金娘出现,想起了好多年前的夜晚,她就是在这颗树下第一次离开了长明斋,也是从这颗树下开始,她真正的长大了,真正的明白了何为身不由已。
麻木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表情,此刻的秦烁别说笑,甚至连眨个眼睛都是一种奢侈,金娘看他这个样子甚至怀疑如果没有小乐,如果没有别的牵挂,秦烁会不会就跟着杨桃去了,一个心死了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可是这只是如果,这世上从来就不存在如果,所以……秦烁不会跟着她去……
“你对她了解多少?”金娘开口问道。
秦烁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摇摇头,对于两个相爱的人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如果今天这个问题问的是杨桃,她一定会给出最正确的答案,可是秦烁没有,他不了解她,在不了解她的情况下,他已经不受控制的爱上她,甚至从来不曾想过她们之间的相爱原本就是一场灾难。
“她从来不肯说她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敢问。”眼泪被雪花冻成了冰珠,这个世上最珍贵的财宝。
“杨桃从来就不怕死,她根本就不想活,支持她走到今天的就是仇恨,是仇恨让她忍受孤独,披着一层人皮活到今天。你知道吗?杨桃不是一个人,从生物学角度来说,她更专业的名词应该叫做死人。”
秦烁惊恐的眼神在幽暗的路灯下是那么的明亮,而这样的明亮刺痛了金娘的心。
“八年前她被人挖了心扔到了乱葬岗,从此过上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你跟她这么亲密,难道从来没有发现她是没有心跳的吗?”
僵硬的身子慢慢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她是个没有心的妖怪,而挖了她心的人就在你们名满天下的京都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而你偏偏在这家医院,偏偏要做这家医院的权力者,在仇恨与爱情之间,她还是选择了你,否则你的这个错误的诊断足够让你们医院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人类其实没有想像的那么伟大,有的时候他们很脆弱,脆弱到甚至无法接受一个事实的真相,地上的脚印是那么的清晰,因为来的时候心里很坚定着一个目标,跟随着那个目标你知道自己往哪里走,可此刻秦烁已经找不到那样的目标了,杨桃没有心,他是爱她的,可她没有心,她是个……怪物?可那又如何?当真要把她……当……怪物吗?
秦烁的表情在金娘看来再熟悉不过了,爱情再伟大也抵不过一件事实的裸露,即使秦烁再爱她却仍旧迈不开那条禁忌的横河。
金娘转身离开了,如果一定要有个人将这个灯笼给刺破,就让她做这个恶人吧,无法**裸的面对面,这份感情就永远不会长久。
雪花打湿了她的眼睛,这都是命啊,赏金猎人一生沾阴活,满手血腥,又怎么会有圆满结局,何况杨桃还杀了人,注定将来是要死无全尸,灰飞烟灭的,若如此还是早些忘了好,时间会冲淡一切,会忘记一切。
……
那晚之后秦烁没有再来,楚丹回来说他病了请了假,好几天没上班了,这件事情对于他的打击却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平复的。
阿九领着秦天一来的时候,金娘刚刚抽完血,秦天一见到金娘半是诧异,仿佛在哪见过她,实在面熟。
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金娘与秦天一擦身而过,阿九带着秦天一去了杨桃的房间,金娘站在廊下,雪已经停了,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金娘不禁苦笑,这世间的一切都是讲因果的,钟翎啊钟翎,若当初你知道你所犯下的罪孽如今都报应到你女儿身上,你是不是会悔不当初。
杨桃,老天爷对你当真太狠了。
几天前还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秦天一看着床上的杨桃,他想要握一下她的手他都不知道从哪下手,她的手背上全是针眼,背上伤口依旧流着脓血,整个屋子里恶臭无比,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心地这么善良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
“给她用药了吗?她这样的伤口暴露是会感染的。”秦天一颤抖的声音楚丹差点都听不清。
“用不了,她这身上的伤都是特殊的兵器造成的,什么药都不管用,黄太太用了上好的千年人参每日给她续命,她失血过多输不了血我们一直在给她喝,从来没间断过。”
“那,欧阳医生怎么说?”
“黄太太说,杨桃的命怕是救不回来,就算救的回来也是个活死人了。”
“不会的,他们这么些人这么有办法,怎么会救不回来呢?”秦天一不相信,丫头不会这么短命的。
“安主任他们出发去昆仑山找血莲了,金娘说血莲可以救杨桃的命,但是会花费很久的时间,秦主任,恐怕必须要让杨桃离开医院了,但是以她的想法,她肯定不会辞职的,您这边能不能替她张罗一下,万一将来她好了,还能让她再回医院。”
“这个我会处理的。但她这个伤到底怎么弄的?”
楚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上上下下知道的人全都被封了口,楚丹更是不敢说了,她从来没有想过秦烁和杨桃居然真的有这种关系,她一直以为只是医院里的人谣传罢了,毕竟两人从年龄和身份上都相差太多了。
秦天一在宅子里一直待到初七安梅她们回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真的把血莲带回来了,黄太太看着这颗世间少有的血莲,如莲花般绽放,却透着血一样的颜色,“这个要怎么弄?”
金娘看着这株血莲又看了看安梅,她口唇发紫十指发白是缺血的症状,看来这株血莲能开花是吸食了她不少血,便转头对小花说道:“带安主任先去休息,熬上补血的药。”
“它虽开花了,却还救不了杨桃。”
“这是为何?”
“你和二少跑一趟把这侏血莲种到燕山,每日喂它青龙的眼泪,什么时候它结果了,什么时候杨桃才有的救。”
“这可是昆伦山血莲啊,怎么会结果呢?”
“看造化。”
这是金娘的回答,也是杨桃的结果,谁也帮不了她,只看老天爷让不让她活了。
阿九喘着气跑过来,“太师父,快去看一下杨桃,她快不行了。”
众一惊闻连忙向杨桃的房间跑去,楚丹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插着胃管的鼻腔里全是血,输液管里的液体也禁止了,液体输不进去了。
“从刚刚开始血就灌不进去了,全部都喷了出来,我测试过她的呼吸,她已经死了。”楚丹绝望的声音让金娘立刻走到床前,从头发上拔下一根银针从她的头颅插入,接着取出保命符将她的眼耳口鼻全都封了起来。
“准备蜡油,我要封她下葬。”
金娘的话让楚丹当场就昏死过去,可是阿九知道这是金娘在救她,她一刻也没耽误急忙去找吴越准备下葬用的东西。
丫头,挺住,我一定会救你的,你不会轻易就这么死的,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随便就走了,明白吗?你的未来才刚刚开始,你的姻缘也才刚刚开始,丫头,挺住。
……
对于杨桃的一切柳夏一概不知,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她来,打电话也没接,发短信也没回,柳夏不免也有些担忧,虽然她知道她时常会有事出门,一去好几天可她还是会担心。
夜晚的病房安静的像另一个时空,顾杨推门进来,柳夏还没有睡,靠在床头上看着书。
“顾教授,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下班啊?”
“你那个小姐妹最近怎么都不来了?”顾杨走到桌子旁靠着,因为他个子高几乎从侧面看上去更像是坐在桌子上。
“可能在忙吧,她比较忙,而且现在在过年啊,她应该没有时间过来。”
“一个安管科的护士有什么好忙的,那种地方不就是用来养老的吗?”顾杨漫不经心的说道。
“那她还有别的事情忙啊,也不能成天都来陪我啊。”
顾杨拿出手机扔给柳夏,“把她号码给我,我来找她。”
“您有事找她吗?”
“你只管给我她的号码,别的不用多问。”
柳夏犹豫了一下笑道:“顾教授,她的电话很久都没打通过了,可能都换号码了,我给您也没用啊。”
顾杨嘴角上扬冷笑一下,“你觉得我有时间跟你在这浪费?”
柳夏低下头默默的拿过顾杨扔过来的手机,想了想还是把号码输进去了,这段时间她住在这里太了解顾杨是什么样的人了,这家伙与其说像个医生,倒不如说更像个亡命徒,地痞流氓,白长了那一幅好相貌了,柳夏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这样一个人他应该穿军装做军人,才符合他展现出来的气质,可没想到事实与理想相差太远了。
这个顾杨天不怕地不怕的,方院长来他都没放在眼里,全科上上下下他谁的话都不听,除了做手术,他不跟任何人打交道,不,是不跟任何男性打交道,听她们护士在一起议论的时候,好像这个顾杨把科里漂亮的小姑娘们都玩到手了,可以说是一个人品极其败坏的人,所以柳夏非常不想他跟杨桃接触,但是又怕如果自己不给他,他再找别人要,嘴上再说个没三没四的,杨桃的麻烦只会更多,想想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顾教授,我们家杨桃身体不好,最近烦心事又多,您要是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就别打扰她了,让她安安稳稳的过个年吧。”
顾杨从柳夏手里抽出手机,“像她这种不怕死的人,她还怕麻烦?”
“她倒是不怕麻烦,只是麻烦都比较喜欢她,总喜欢粘着她。”
“巧了,我天生就是处理麻烦的。”说完转就走。
柳夏直起身子叫道:“顾教授,桃子是个很好的姑娘,她内心的世界是我们所不能去理解的,但是身为她的朋友我希望她遇到更好的人,天底下有那么多漂亮女孩,求求你就放过她这一个吧,她真的没有精力再去面对你了。”
顾杨慢慢走至柳夏的床边,俯下身子将柳夏整个禁固在怀抱中,依旧是他那嚣张的语调,不可一世,“我顾杨看中的女人从来没有得不到手的,如果她是个麻烦,那我像你保证,这个天下只有我,才能解决她这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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