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钰极有眼力劲儿的松开抓住玄风胳膊的手,无奈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自语道:
“也对哈,都大老远传信让我去接王太医了。”
随即眼珠一转,又挤眉弄眼,语气里隐约带着一点儿可惜道:
“多久没看到主子亲自动手了?”
一手托着下巴,凝眉望天思索了会儿,又一拍玄风肩头,兴奋道:
“主子可真霸气,那宋承怎么说可也是个朝廷命官,主子说解决,就这么动手把人给咔嚓了,连借口都懒得找了。说什么……”
玄钰端着一张娃娃脸,漏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眉眼弯弯,随即大手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对了!好像是说宋承该死?!对不对?”
也不管玄风不理踩自己,玄钰继续自问自答着:该死就杀了,那位还不得气坏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主子这气魄的十分之一,到时候就可以好好整整亦无忧了。”
闻言玄风挑眉,看来玄钰最近在无忧公子哪里,没少吃瘪呀。想想也是,就无忧公子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和玄钰这么个跳脱的碰一起,还不是对欢喜冤家了。
“哎!”玄钰怀胸用肘戳了戳旁边的玄风,不解道:
“你说虞掌门那么一个讲规矩,重礼仪的人当年怎么就收了亦无忧这么个拈花惹草,嚣张跋扈的做关门弟子?也不怕砸自家招牌的。”
玄风略做思索,半晌,扔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来:
可能当时……无忧公子还小吧……
玄钰轻飘飘回头,白痴似的看着玄风。
那意思不言而喻——若是真小,跟着虞掌门不更应该耳濡目染的重道守礼吗?
玄风……有道理。
不过这世上人,人间事,哪里又能真正说的明白呢,不过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就像……他原以为那人从来都是以一谋十,沉稳冷静的,这次却偏偏不是……明知是局还是义无反顾的入了。
“怎么?没带?”
屋内传来君谨宸不紧不慢的询问。
玄风,玄钰心上一紧同时侧目,没带?那王老头估计就得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
王太医对上君谨宸一双平淡如泉水,掷石也不见得会有涟漪波动的眸。堆在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干笑两声,一手绺着胡子,一手背在身后,强打着胆儿老神道:
“王爷,这消愁丹虽是不可多得的良药,可它主要功效不在疗伤,而在消愁忘忧呀,(直白点说就是一种可以抹掉人部分记忆的药物,)对王妃的伤势并无太大作用。”
见君谨宸没反应,王太医继续不死心的补充道:
“老朽手上有不少疗伤祛疤的珍贵药品,保管不出七天,不!五天!五天就让您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王妃。怎么样?”
君谨宸这次倒是有反应了,回头凉凉的看了王太医一眼。
王太医……
“宋承该死。”
一念起,王太医满脸皱纹抽搐了,堂堂朝廷命官就因为宸王一句该死,便飞升入了轮回,那自己这一把老骨头,估计连该死两个字都可以省了……
想明白这一茬,王太医笑的殷勤,一脸皱纹愣是被他扯出花来,那笑容却是比哭也好看不了多少的勉强。
一阵摸索,王太医从怀里慢吞吞的摸出一个鱼白色小瓷瓶,满脸肉痛的一点点移到君谨宸跟前,紧紧盯着君谨宸的脸,仿佛只要君谨宸开口说个不,不用等这类拒绝的话,他便能迅速收回手一样。
可惜——宸大王爷很给面子的接过。
王太医瞪着两眼珠就这样看着自家镇宅之宝的绝世宝贝,“咕嘟”一声,进了妘瑶的五脏庙。
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血气翻滚,真想两眼一抹黑晕过去,眼不见心不疼啊~这简直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玄钰。”
玄钰应声,从袖中抽出一张地契和一沓银票。
王太医看着放大在自己面前的东西,霎时神色激动,喉结滚动,嘴唇抖索,甚至连垂在两侧的指尖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王太医不惜以镇宅之宝救助王妃。主子甚是感念。这些薄礼,是你应得的。不过……这消愁丹依然还在你府中,玄钰这话,王太医可听明白了?”
王太医抬头看一眼坐在妘瑶榻前,背对着他,一席紫衣,身姿挺拔的男子,眼眶微微泛红,目光有些浑浊,随后深作一揖,端正,恭敬。
不为别的,只因面前这个堪堪弱冠的男子值得。京都沉浮了一辈子,见惯了弱肉强食,强取豪夺,却很少见到有心人。
“王爷以后若有用的到王硕的地方,尽管开口,王硕定当尽力而为。”
一把年纪,向来矜傲的人,第一次埋首作揖,红了眼眶的郑重允诺,不是抚手两朝的太医院元老,也不是整个太医院举重若轻的泰斗人物,仅仅只是王硕而已,一个为了亡母,甘愿诚服的孝子贤才,白发老者而已。
那地契是落雁门山下的一个地方,
落雁门有一规矩成文多年,:凡百里一族嫡系女子终身不可婚配,
否则逐出门派,生死亦不可归,王硕的母亲因为动了情意,当年便一意孤行,不顾族规嫁了旁人,从而被逐出落雁门,
如今时隔多年,落叶归根,谁不想埋在哪个生她养她的地方,哪怕只是落雁门的山脚下也足矣。而且……王硕的母亲当年死后特意火化成灰,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再回落雁门。
午后的风气略带着从山川河流上空飘卷而过夹杂着的湿润潮湿,轻浅柔和的穿拂过林木枝头,带动起一阵宛如清铃的枝叶摇摆,奏响出独属于大自然的华美乐章,透过参天古树的屏障,将近地平线的暖阳光晕柔和,铺设出道道绚丽霞光,巧夺天工的给蔚蓝的天际勾勒出一副斑斓如画,悠远同梦的丹青佳作,林深处的光晕泛起点点淡黄,只隐约闻得一阵“哒哒哒哒”错乱的马蹄声不紧不慢,悠哉悠哉的踏在这片山林中,一声接着一声,和着风声伴着枝叶时不时沙沙作响的乐谱,倒也多了几分闲适雅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