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听闻，华裳公主和那位南宫家的孙小姐有些不对付。”
“怪不得呢。如此说来清扬对华裳那丫头当真是疼爱的紧。”万俟言了然道。
这平平无波的调调一出来，林染忍不住的扯了扯嘴角，板着严肃的语气里也藏了几分愉悦的笑意，“皇后为此勃然大怒，还禁了华裳公主三个月的足。说她娇纵成性，罚她去皇家寺院里修身养性了。”
话音戛然而止，断的很是干脆利索，没说华裳公主到底去没去皇家寺院，也没说万俟清扬接着怎么安抚了被红果果拒婚的南宫家。
八卦的源头就这样断在了主仆两人有问有答，一问一答的公式化聊天模式上。
万俟言低垂着眉眼，静静举着茶杯的手一顿，随手放下了茶杯，目光透过镂空的窗，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轻笑出了声，他收回远眺的目光睨着自己的贴身下属，颇有几分嫌弃道：
“林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要怀揣着一颗热爱而又好奇的八卦之心，去对待生活？”
问一句说一句，既没有举一反三，也没有发表心得，说好听点：憨厚老实，说实在点：大写的木头。
若是妘瑶在这儿和他说这件事，这会儿肯定会给他吐槽下万俟清扬如何的昏了脑袋，放着自己强有力的后盾不要，南宫家被拒绝了后如何如何的愤愤不平等，俗称小姑子瞅不上嫂子，儿子是妹控等一系列家庭伦理纠纷和情感矛盾的撞击与碰撞。
思绪越飘越远，万俟言已经可以脑补出要是妘瑶这会儿在这儿，就这个话题会和她扯出些什么叫人忍俊不禁的荒谬言论来，可惜，他的身边没有热爱生活的妘瑶，有的只是一位一板一眼的下属。
想到这儿，本来投射过来三分嫌弃的目光，已经夹杂带上了七分的不满。
被冷不丁直白嫌弃的林大侍卫先是一愣，有些意外自家主子何时居然会有这些古怪见解，转而便恭敬而又茫然的如实摇头。“没有……”
摇头否认到一半，又突然点头。一本正经的补充道，“有，主子说过。”
光风霁月的洛王爷：“……”
话说出口。林大侍卫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呆板无趣，再一细品万俟言还挂在唇边的那抹柔软笑意，心头微动，就听那跑神的白衣公子比较道，“她就很会热爱生活”
她？不言而喻，一定是妘瑶无疑了。
林大侍卫僵硬着嘴角扯了一个敷衍的笑意，这话他不敢苟同，脑海中粗略闪过几件妘瑶的“光辉事迹”后，他更是连眉毛都凝了起来。
妘瑶热不热爱生活他不知道，到底有多热爱生活他也不知道。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很会热爱生活的主儿”，生平事迹全是叫人实难恭维的“罕见壮举”
——比如，今儿大半夜去花楼红袖添个香，明儿去花楼相约拼个酒，再后天去让贴身丫鬟买些杂七杂八上不了台面的胡编画本子，又或者无聊了，隔三差五去牢房坐着赏赏月等……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的真实反馈下。林染实在是没法打心底里认可自家主子的这一“高见。”
屋外月色皎皎，半月弯钩残挂，万俟言波澜不惊的眸光瞟见着阴晴圆缺的半暮苍穹，不疾不徐的执着茶杯，低垂下的眸子敛着的情绪被长长的睫毛遮掩着，看不分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放下茶杯，抬眸，眸中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月华，淡漠依旧，嘴角边却缓缓绽放出一抹温柔笑意来。似昆仑美玉在阳光明媚下的熠熠生辉，目光凝向林染：
“既是粉墨登场，戏罢了，也该叫戏子卸妆了。”
看看她那涂满了油彩妆容下的脸，是何等的面目可憎……
林染面色微变，肃穆了几分，“主子，如今南宫家势大，南宫皇后不论是在前朝还是后宫，都已经有了不小人脉。这戏唱了十几年，您打算怎么散场？”
“既然药鬼谷的灵丹妙药难医心疾，不妨下一帖猛药试试。上次的那件事情既然有了眉目，就顺藤摸瓜的查，别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是真的最好不过，如果是假的……”他目光不变，澄澈若深渊般的默然，神情依然是那副清冷模样，轻扯嘴角微微一笑，“那就让它变成真的。”
林染颔首，心领神会。
仔细看着，似乎心情很是愉悦，连眉尾眼底都浸上了浅浅的一层笑意。
兔子急了尚且还会咬人呢，何况是眼前这位主儿。
林染可从没被自家主子光风霁月，冷冷清清的外表所迷惑，虽说他家主子笑起来是温柔的，可那温柔里他敢保证，绝对是藏了刀的。
万俟言此举，正合他心意。这么多年来因沧澜帝的原因，南宫皇后把持朝堂多年，早已经根基稳固，不易撼动。
可任凭这九层之台垒的再高，若是直接毁了她的根基，那也一样是溃不成军的分崩离析。而这根基，自然是要从沧澜帝和南宫家入手。
幼时因万俟言自小离宫居住落雁门的原因，倒是和南宫皇后没有多少正面冲突。
不过这些年随着沧澜帝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万俟言弱冠年华，不论是能力还是魄力，手腕还是政见都越发出类拔萃的情况下，南宫皇后更是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成功路上，无上宝座上的拦路石，不但明里暗里的处处压制针对，更是三五不时的来一轮暗杀伏击，最狠的一次便是在抚水那次，给中了无功散的人心狠手辣的派了十大禁卫出手……
即使那次万俟言命大死里逃生并无大碍，可每每想到此处，衷心护住的林大侍卫还是能把一口白牙磨的嚯嚯作响！还有落涯那次……
——下药加暗杀，这翻操作，简直卑鄙到了极致，要不是碰到了那个意外出现的人，林染不敢想象自家风华绝代的清冷主子会不会直接在抚水就羽化登仙了。
想到远在抚水的那个“意外，”林染眼底浮现的浅浅笑意渐渐凝了起来，扯了嘴角好几次，还是把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本来就冷硬的面庞，线条绷的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