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轻舟想起自己先前把君家丫头推出去当挡箭牌的事,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下便讪讪道:“尊上年岁尚轻,这般急着找继承人做什么?”
星漓慢条斯理地往外走,路过蔚轻舟身边时,停了一停,认真地答他:“若不是老头子临终前几次嘱托,本尊也不愿当这个尊主。”
又斜睨了他一眼,“你有意见?”
蔚轻舟很有意见,但他不敢说,只哭丧着一张脸,道了句:“尊上英明。”
星漓便满意地一点头,大步离开了。
外头阳光暖人,繁花争相盛开,是个很好的天气,蔚轻舟却只觉心中凄凄然。
——
因着被打了一巴掌,需要处理,顾芷莹一直到日落时分才不情不愿地往云梯走。
这个时辰,到云梯上栖息的金羽鸟便多了起来,全都用一种警惕又凶狠的目光盯着顾芷莹。
顾芷莹被看得头皮发麻,整个身子都不断发抖,勉强拿了自己的剑出来,紧紧地握在手里,找了一块没被占领的云梯,惴惴不安地站着。
她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心中更是委屈,便暗暗又将君锦月骂了好几遍,连带着夜挽歌也没幸免于难。
顾芷莹不知道的是,锦月便站在一块云梯上,被云层挡着,好笑地看着她。
她更不知道,她之所以现在能与金羽鸟相安无事,是因为锦月已与它们打了一架,把它们全都打得安分了。
锦月解决完金羽鸟后,发现此处灵力浓郁,是个修炼的好地方,便一直打坐修炼,忘了时间。
直到顾芷莹进来,她才从修炼状态中退出来,一直站在这里,看着顾芷莹瑟缩的样子,全没有辱骂人时的趾高气昂,心中便更觉好笑。
云梯上的风有些冷,顾芷莹站了一会,便慢慢蹲下身,将自己缩成一团。
她一面观察着金羽鸟的动静,一面在心中恨恨地想,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将君锦月抓起来,先废了她一只手,再划烂她的脸,看她还怎么勾引兰泽王。
她想着想着,眼前仿佛出现了君锦月在自己眼前跪地求饶的场面,便诡异地笑了一下。
是以,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后。
浓重的阴影将顾芷莹眼前最后一点光亮都挡起来,她后知后觉地转过身,看见一张陌生的脸。
是一个少年,穿了一袭蓝色长袍,面容清俊,嘴唇紧紧抿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全是冷沉。
顾芷莹本能地往后瑟缩了一下,又想起自己的身份,便站起身,用剑尖指向少年的胸口。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她已竭力控制着自己,但一开口,声音里还是有几分颤抖。
隐在云雾里的锦月眯了下眼睛,倒是不怎么意外。
那少年正是苏卿,白日里她便观他面色很不好看,果然来找了顾芷莹的麻烦。
苏卿并不回答顾芷莹的话,只用手弹开顾芷莹的剑,然后快速地捏住了她的脖子。
直至顾芷莹挣扎的力气渐渐小下去,脸也因呼吸不畅而涨红,仿佛下一秒便会断气,苏卿才松开了手。
顾芷莹软绵绵地跌在台阶上,身旁正好立着一只金羽鸟,被这动静一惊,展翅飞走了。
一片金黄色的羽毛慢悠悠地落下来。
顾芷莹甚至没看清眼前的人何时拔的剑,只见剑光一闪,那片金色的羽毛便断为了两截。
苏卿垂眼面无表情地看她,那个在被人欺辱时一声不吭的少年,此刻的眼神却冷得可怕。
他手里的剑在微淡的天光下仍闪着寒光,被他握在手中,只需一抬手便可划破顾芷莹的脖颈。
顾芷莹此刻已经快要哭出来,但她看着那柄剑,却是不敢吭声。
然后她听见那人冷冰冰地说:“你若敢再辱骂她,下场犹如那根羽毛。”
顾芷莹往旁边一看,那根断羽已落入云间,慢慢地,就再也看不见了。
她打了个寒颤,又惊又怕,只不断地说:“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顾芷莹的脑子里乱成一片,直至人走了,她才恍恍惚惚地想起来,自己似乎在夜挽歌的身边见过那个少年。
她摸了摸自己被掐疼的脖子,眼里浮现些嫉妒,又很快被恨意掩盖。
锦月也无意再留在此处,悄然出了云梯,追上了苏卿。
“苏卿。”
苏卿看着锦月来的方向,面色便有些复杂。
“锦月,你都看到了?”
锦月点点头,和他一起并肩走着。
“我正巧在那里,没成想你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苏卿默了几秒,才停下脚步,看着远处飞流直下的瀑布,轻声说:“你知道的,我与挽歌自小一块长大,最了解她。她知道自己出生起便没了母亲,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很在意。”
水流砸在深潭里,溅起大朵大朵白色的水花。
“有一年中秋,大家都在御花园赏月,挽歌便偷偷溜了出去,我跟在她后面,看到她拿了一块月饼,爬上了寝宫的屋顶,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苏卿抬眼看着空中那一轮弦月,语气更沉了。
“她看见是我,便对我说,今晚的月亮这样圆,她的母亲能不能看到?”
那时的月亮是很圆很亮的,他喜欢的少女坐在屋顶上,拿着一个月饼,小口小口地吃着,然后便轻轻啜泣起来。
那是苏卿第一次看见那样的夜挽歌,从前的她是明媚而张扬的,而那日的她,更像是秋后的落花,单薄而脆弱。
苏卿收回目光,认真地看着锦月,“我当时便在想,这辈子,我都要好好地护着她,不能让别人欺负她半分。”
他的神色太过认真,也太过诚挚,锦月愣了一下,随即便微微勾起唇角。
“看来挽歌没看错人。”
苏卿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白净的面上泛了一层薄红,又变成了那个清俊儒雅的苏家小公子。
他想了想,又道:“挽歌母亲的事,我也曾问过我的母亲,但她却绝口不提,所以我想这其中应另有隐情。平日里,也请你不要提起这件事。”
锦月点头:“放心,我知道的。”
不远处急匆匆走过来一个人,见到他们,眼睛便亮了几分,正是夜挽歌。
她跑过来拉着锦月左看右看,见她完好无损,才埋怨道:“不是说只用待一个时辰么,你怎么现下才回来?苏卿也是,吃完饭便不见了人影。”
锦月便笑着看了苏卿一眼,拉过夜挽歌的手往回走。
“苏卿知道你担心我,便去云梯接我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