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靠岸下船,望着石门盯了一会儿。
熊木岩并不急于推门,他引手石梯:“陛下,仙儿姑娘,坐下歇息一会儿吧,这五行灵兽向来招人觊觎,为以防万一,我们还是等外面的两个和尚把经念完了再进去吧。”
颜仙儿和帝女贞均嗯了一声,就在石梯上坐了下来。
接着颜仙儿问:“法老对这里像是很熟,以前来过?”
熊木岩靠墙坐好,不紧不慢说道:“是啊,十几年前来过一回,那时是跟太上王、曲池、还有我的两个兄长一起,当时太上王秘而不喧,他只说要我们四个作陪下墓来捉一只大鸟,我们五人打开这扇门进去之后,险些都命丧于此,自此就没敢再来了。没想到时隔多年,竟又旧地重游,更没想到的是,太上王昨天跟我说,这怪鸟居然就是千岁燕。”
颜仙儿想了想,质疑:“不对啊,我在师门翻阅过相关文献,文献上说千岁燕羽如霞蒸,身披火焰,可这里面的却是一只大黑鸟,邪恶之极。”
熊木岩笑道:“我以前也不懂,不过现在明白了,如果这座先祖陵墓真是用来镇压九幽之门的,那么千岁燕在此镇守千年,染上魔气也说得过去。事实证明,这道石门里面确实有黑渊之力,魔气悍重。”
颜仙儿扭头看向石门,打了个冷战,又问:
“要真是千岁燕,火灵珠当如何驾驭?”
熊木岩盘腿闭目,一面打坐一面说道:“这就不用担心了,千岁燕跟火灵珠灵气相通,驾驭不难,就算驾驭不了,也不要紧,火灵珠善能避火,只要有珠子在手,活捉千岁燕也容易。现在还早,仙儿姑娘,陛下,你们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不如休息休息吧。”
帝女贞把身子靠在石上:“我正想睡一会儿呢。
颜仙儿盘好腿,也道:“那好,我也打会儿坐。”
三人再不言语,睡觉的睡觉,打坐的打坐。
……
……
实际上,熊木岩没有睡着,他掐算着时间,估摸着半日已过,于是唤醒颜仙儿和帝女贞,三人涉级而上来到石门边,熊木岩掏出两颗火灵珠,一颗自用,一颗给了帝女贞,同时向颜仙儿交代:“仙儿姑娘,对不住了,只有两颗珠子,我先和陛下进去,你守在门口,我不叫你,你千万不要进来。”
颜仙儿警觉,心道:“想撇开我么?”
她记得娘亲的嘱咐,岂肯落后不进。
不过她也不答话,只是抿嘴笑了笑。
熊木岩深吸两口气,搭门用力一推。石门咯吱作响,缓缓开启,一团黑烟从门开处疾窜出来,三人知道这不过是黑渊之力,把身微侧躲了躲,随后各持兵器冲进门去。——看见颜仙儿跟在身后,熊木岩惊咦一声:“我叫你守在门口,你怎滴进来了?”
颜仙儿道:“做晚辈的怎么可以怯战。”
她们说话之际,帝女贞把手一指:“啊!有人来过了!”
两人顺她手指瞧去,门边上的两副石棺完好无损,只是左侧的铜炉和右侧的书架均已翻倒,地上沉着百具尸骨。——颜仙儿和帝女贞都记得很清楚,当日她们跟随谢宫宝到此,铜炉和书架并未翻倒,而地上也只伏了几具白骨,时隔数月,情形竟全然不同了。
颜仙儿走上前,细细查看,发现百具尸骨全都黑袍袭身。
这些黑袍上印有火焰图案,她只看了两眼,就认出此袍:
“是幡尸教教徒!全腐烂成白骨了,看来死了很久。”
“死了这么多人,必与千岁燕有过一场大战,莫非……!”熊木岩面色紧张,抬头看向悬壁上的巨大鸟巢,见鸟巢没有动静,忙又上下左右环扫一圈。——她们三人立足在一块圆形凸石之上,此石悬于高空,基此上眺,洞顶镶嵌着无数宝石,微微闪光,宛如繁星;疾目远观,庞大无比的黑洞,竟是一眼看不到边际;俯览崖底,恍若云端观世。——熊木岩就这么看了一圈,下界有黑影挪动,也有怪喊怪叫之声,偏生找不着千岁燕。他怔了一下,又道:“难道千岁燕让幡尸教捉走了!”
帝女贞接过话茬:“上回我跟小宝进来,千岁燕立马就来攻击我们了。可是这次过来,它却没动静,我想八成是给人捕捉了。”
熊木岩咬了咬牙:“该死的幡尸魔教!”
帝女贞问:“法老,我们现在怎么办?”
熊木岩瞄了一眼颜仙儿,脸现尴尬,说道:“再等等,说不准它到下面捕食去了,哦对了,太上王交代,陵墓的书卷札记都需一一翻看,倘若有失传的医书和阵法,都带回去。陛下,你随我过来,我们先翻翻书架上的书。”
颜仙儿心道:“娘没说错,帝季果然觊觎真经。”
她也不点破,随她们走到书架边,看她们翻书。
然而几百册木简札记翻完,却没《末法真经》。
颜仙儿松了口气,心想,好在没有,否则真不好出手去抢。
熊木岩把翻倒的书架扶起,将木简书札一一摆好,然后叹道:“哎,我跟太上王说过,陵墓里绝不可能有那东西,他却痴迷,还处处瞒着聂族长。哎,仙儿姑娘,你冰雪聪明,方才一直目不转睛盯着我们,想必你看出来了吧,对不住,瞒你实非我意。”
帝女贞苦声也道:“仙儿姐,我也瞒你了,你别怪我。”
颜仙儿会心笑了笑,转移话题:“千岁燕还没出现,看样子不像是去觅食了,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没瞧个明白就走,确也不该。这样好了,我修气一脉身形灵便,不如我攀崖上去钻进鸟巢瞅瞅,希望它在睡觉吧?”
熊木岩把火灵珠递给她:“那劳烦姑娘了。”
颜仙儿接过火灵珠,把身一纵,跳起十米。
她这一跳真是轻巧如飞,白衣飘飘如仙如幻。
趁一跳之势未老,她伸手搭住凸石,借力又往上跃,如此借力两回,竟是跃到了三十米高空,最后抓住巢口将身一梭钻进了鸟巢。她打燃火折子照了照,鸟巢的进出口不大,但里面极是宽旷,少说也有一间堂屋那么大,巢穴里有一阵阵刺鼻的异臭味,却没有千岁燕的影子。
其实颜仙儿早有预料,幡尸教战死那么多人,岂能没有收获。
她之所以钻进鸟巢一探究竟,亦不过抱着侥幸和希望。
眼下实实在在探明白了,她本想吹灭火折子离开,然而火光闪动之间,她发现鸟巢最里面与岩壁衔接之处好像有字迹?她举起火折子上前,仔细照了照,只见这面岩壁果然满满字迹,看到这些字,颜仙儿痴傻好一阵子,因为她看见的是《末法真经》四个醒目的大字。
痴了一会儿,醒神过来,顺着字迹往下看。
端见上面写着:余与犁阳、怀度相交百年,互为知己,吾三人摒除门派之别合力著经,亦不过想造福世人,怎奈此经文理艰深,意韵曲折,恐误后人,故又封存于轩仙流,未敢传世。但,真经乃古今之大道,通理则仙,逆理则魔,仙魔两极凭资质而定,余不忍大道尘封,故刻录于此,留待有缘人参看。
最后落款写的是余任天三个大字。
顺着字迹往下看,便全是经文了。
颜仙儿看到这儿,心境激荡,她想不到世人趋之若鹜的神卷仙籍竟刻录在此。当年秋道仁为了从幡尸教夺回真经,不惜派出白继文,令他私通魔教,伺机窃取,最后引发正邪大战,毁了白继文的一生;除了秋道仁,千百年来对真经垂涎欲滴、明争暗夺者好如恒河泥沙,不计其数。而颜仙儿得此机缘,一览经文,真不知修了几世的福德,这怎能不让她激动。
可是转瞬之间,她又平静下来,出奇的平静。
若是以往,她喜获真经,肯定激动得几天几夜睡不着,因为那时的她清心寡欲,只问仙道;然而自打谢宫宝学成出山,她心有所念,情有所寄,眼里只有谢宫宝,没有了求仙的动力。
此时此刻,目睹真经,她没有多少喜感。
只觉谢宫宝深谙此经,她要来又有何用。
埋思至此,顿觉乏味,转身走去出口边。
而后吹灭火折子,朝下喊话:“这儿啥也没有。”
熊木岩回:“你先下来吧,下来我们再做计议。”
颜仙儿把火折子塞进腰袋,把身一纵,跳了下来。而后走到崖边俯看,跟熊木岩说道:“没什么好计议的了,幡尸魔教捕捉千岁燕是事实,攻打黑虎山我们只能另想办法,法老要是还不甘心,那就只能攀爬下崖,淌一淌这九幽魔域了。”
帝女贞连连摇头:“下界凶险,仙儿姐,你别去。”
熊木岩也叹:“哎,事已至此,那就回吧。”
三人转身走到门边,刚要关门离开,忽听极远处轰隆作响,像是打斗之声。她们三个面面相觑,心不由噗通一跳,熊木岩喜道:“这下界有九幽魔域之称,不可能是人,莫非是千岁燕!我就说嘛,我就说嘛,千岁燕岂是那么好捉的!”
话声未落,只听极远处有人呐喊:
“别逞能,都退下,让我来!”
颜仙儿听着这声喊,恍如一道闪电射进脑门,她喜呼:“宫宝!是宫宝!”说时,脚下一疾,奔到崖边,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