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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在北海公园游完湖,又玩了会儿,已经将近中午,于是决定去吃饭。
这附近有很多“老字号”的餐厅和小吃,但都是旧瓶装新酒,价要得还很高,骗骗游客而已。
但有一家,是个真老字号,一家以前国营性质的羊蝎子店,煮得那叫一个让人流口水。
张菁皱眉:“大夏天的,吃什么羊蝎子?”
路宝给她扇了扇风:“那有啥呢,夏天就不吃火锅了,有空调啥都没问题,你要是嫌热,我一会儿给你扇风。”
祝矜笑起来:“走吧,我们去尝尝,好久没吃了。”
四个人去吃羊蝎子,他们来得早,店里人还不是很多,只上了几桌。
蓝白格子的桌布铺在可折叠的实木桌子上,衬得饭店里还挺清凉,空调的风和电风扇一起吹着,祝矜的头发被吹起来了几根。
邬淮清坐在她旁边,抬手想帮她把头发整好,手抬到半空中,又想到什么,默不作声地放下,垂下眼帘。
老板把一大铝盆羊蝎子端上来时,饭店墙上的电视机里正在回放昨晚的排球比赛,中国队比分暂时落后。
路宝边看着边“唉”“好”“真强”“靠,这xxx是关系户吧”……
吧啦吧啦一大堆。
祝矜昨晚跟着张澜看过几眼这场比赛,知道最后是中国队输掉了,但她没忍心剧透。
羊蝎子冒着腾腾的热气,盆底下垫着旧报纸,香味扑鼻,让人不禁味蕾被唤醒。
祝矜深呼吸,夹起一块,这几天在外边吃得太放纵,本想回来吃几天素,得,第一天就破戒。
肉质鲜嫩,汤汁鲜美,路宝直接夸:“老板,您这手艺又厉害了哈!”
老板亲自给他们拿上来四瓶北冰洋汽水,笑着说:“小意思,煮了多少年了,再笨也能煮好。”
“您这就谦虚了。”祝矜笑着说,又问,“老板,有没有那个酸奶?”
“瓷罐的那个?”见她点点头,老板说,“那当然有,我给你拿去,谁还要?”
路宝直接说:“拿四罐吧,好长时间没喝过了。”
于是,桌子上便摆了四瓶橙色的汽水,和四个灰白色的小瓷罐,虽然没有酒,但他们还象征性地端起瓶子干了个杯。
中国的饮料市场以前一直被国外的“两乐”给占据,近两年,在各种营销的驱动下,一些新的国产汽水品牌开始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崛起,各地老牌的汽水也开始打情怀牌,想要复苏。
瓶子在空中“咔”的一声碰在一起,四个人瞬间有一种重回当年的感觉。
电视机里的比赛也到了高潮处,张菁忽然开口:“浓浓,你当年是不就是排球队的?”
祝矜点点头,路宝想起来:“我记得当时市女排联赛,咱们学校对北屿,那叫一个精彩,祝浓浓那天帅呆了!”
想起那场比赛,祝矜也笑起来,决赛是在北屿举办的,也就是姜希靓的中学。
北屿离这家羊蝎子店不远,当时祝矜她们队赢了比赛后,就到这家店旁边的必胜客来庆祝,巧的是,第二名的北屿女子队也在这儿吃饭。
也是那天,祝矜和姜希靓正式认识。
张菁叹了口气:“是呀,真棒,我就不会打排球,排球太需要手臂力量了。”
祝矜犹疑了一下,说:“其实,当初我也不喜欢打排球的。”
说完,她了眼邬淮清,他正慢条斯理地吃着羊蝎子,闻言,手中的动作慢了几分。
“那为什么加入?”路宝问。
“就想增加运动量嘛。”她说。
其实不是的。
不是这个原因的。
原因只有一个——排球场紧挨着篮球场。
她那会儿更喜欢网球,京藤中学有网球场也有网球馆,露天的网球场也挨着篮球场,可惜京藤的网球队很不景气,就是个摆设,一个月也不见得训练一次。
于是,祝矜在详细的打听后,便加入了排球队,那段日子排球队每天训练的时间,和篮球队训练的时间重合——
她可以在发球的间隙,透过两个场地相隔的绿色铁丝网和几棵蓬勃生长的树木,多看上他一眼。
铁丝网过滤着阳光、空气,还有她从未宣之于口的爱慕。
他指尖捧着那颗灰扑扑的球,纵身一跳,精准地投入篮中,少年明亮耀眼到甚至会引来排球场上热情大胆的学姐的惊叹,她们毫不掩饰地大喊着“好帅”“邬淮清好帅”。
祝矜在人群中沉默着,在她们都看向他时,她便会移开目光。
她只想一个人看着他。
最初的祝矜,不知道那就是喜欢。
知道后,她平静的面色下是更汹涌的波澜起伏。
在去球场旁的水池洗手时,他们偶尔会碰到,只是冷漠地相互点个头,人多的时候还可能会视而不见。
“嗨”“哦”。
哦。
你在这儿呀。
你在这儿呀。
我在这儿。
一直在。
时隔多年,当祝矜知道那时候的邬淮清,可能也在喜欢着自己时,她所有有关体育场的心情,都换了种色彩。
饭店里人逐渐多了起来,耳旁是喧杂的吵闹声。
张菁似乎要听一段微信里发来的语音,从包里取出耳机。
祝矜惊喜道:“好巧,咱俩耳机壳同款诶。”
和大部分人用的硅胶材质的耳机壳不同,这个是个陶瓷材质的,上边有粉色的玫瑰雕花,还有小公主,虽然有些不实用,但颜值足以让祝矜心甘情愿地掏钱。
“是吗,那真巧,我特别喜欢这个。”张菁愣了一下,说道。
“我也是。”
路宝笑起来:“你们女生就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耳机还要弄个易碎的壳,有什么用?”
听到这儿,邬淮清忽然也笑起来。
“你笑什么?”路宝问。
只见他吸了口酸奶,然后缓缓说:“想起来我认识的一个人,喜欢给自的己各种东西都买个套,耳机套、护照套、身份证套、杯套,然后再给这些套买个更大的套把它们装在一起,看起来是挺精致,可有一天自己要什么什么找不到。”
“……”
祝矜正喝着汽水,忽然呛住,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这……说的不就是她吗?
她暗戳戳地瞪了他一眼。
张菁看了眼祝矜,对邬淮清说:“这不就是装在套子里的人吗?”
这事儿其实是发生在东极岛上,祝矜想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身份证,后来她发誓再也不因为颜值买这些无用的保护套。
几个人心满意足地吃完羊蝎子,走出饭店。
街上人来人往,古朴和热闹同时在这条街上展现,附近还有几处名人故居。
夏日的午后漫长、燥热又慵懒,距离落日,还有很长的时间。
路宝问:“我们去哪儿呀?”
反正他是没打算回家,本来想和张菁出来约会,但碰到老朋友,一起玩也很开心。
邬淮清:“你没事做吗?”
“没。”路宝摇摇头。
“我有事儿。”
“哦,那你先走吧,我和晶晶,还有浓浓,我们三个一起玩。”
“……”
邬淮清咳了一声,看向祝矜,那边祝矜正在和张菁说话,根本没听他俩在说什么。
他扯起一个不耐烦的笑,问:“你不过二人世界?”
“啊?我和晶晶,算了,本来想和她说什么,但看她最近心情不太好,和浓浓过三人世界也不错,好长时间没见了。”
邬淮清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闭了闭眼:“我又没事儿了。”
路宝:“……”
您能再善变点儿吗?
他查着大众点评,发现附近有家评分还挺高的剧本杀店,于是拉着他们三个去玩剧本杀。
是个有点儿微恐的本子,他们四个倒是接受程度良好,但中途一个不认识的妹子被吓哭了,她又是个蛮重要的角色,于是这局接下来便进行得不太顺利。
四个人玩得不大尽兴地走了出来,不过时间倒是消磨了不少。
又在咖啡厅待了会儿,他们便去了景山公园。
路宝直感慨,有种回到了上学时候的感觉,连娱乐项目都是这么单纯,上大学那会儿流行玩密室大逃亡,现在又流行起了剧本杀。
他们照例看了看那棵崇祯皇帝自缢的歪脖子树,然后爬上了景山,亭子下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待,三脚架摆在中轴线两侧,等待拍下落日余晖最美的那一刻。
祝矜想起自己为什么想来景山看日落,是因为她很久之前认识的一个叫叶清圆的姑娘。
她曾说,她和恋人当年在下雪天逃课来景山,那是她一辈子都难忘的画面,后来两人分开、又重逢,在一起后又来到了景山公园。
那个长她几岁的漂亮姑娘的话,一直给祝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所以今天,她才会想和她喜欢的人,来这里看日落。
忽然,祝矜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她回过头,只见三脚架前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她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这是谁。
“陆宇?”她满头黑人问号,皱着眉不大情愿地打了声招呼——为什么在这儿、在今天能碰到陆宇?
“我刚看像你,还真是。”陆宇笑容坦荡。
邬淮清站在祝矜旁边,看到陆宇的那一刻,整个人脸色都变了,彻底黑下来。
但他不由自主跟着祝矜上前了两步。
陆宇是祝矜在大学期间,有过那么一段短暂交往时光的前男友。
有多短呢?从在一起到分手,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陆宇旁边也跟来一个姑娘,警觉地看着祝矜。
“你现在还好吧?”他问。
“还好。”
那姑娘挽上陆宇的手。
陆宇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聊了起来:“好就行,我之前还觉得挺对不住你的,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祝矜不想说话,沉默地牵住旁边邬淮清的手。
邬淮清的另一只手悬在半空中,紧紧握成拳。
他想把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挣开,却被握住不放。
他戏谑又讽刺地看向祝矜,用眼神询问她是什么意思,祝矜眨眨眼,暗示他帮帮自己。
只听到他一声似有若无的冷笑。
路宝一转身,就看到祝矜和邬淮清交握在一起的手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如同被雷击中一般,他看向张菁,张菁静静的没说话,只沉默地望着他们。
终于等到那两个不认识的人走开后,路宝飞快地来到他们面前,结结巴巴地问:
“你们、你们?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