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历年来最热闹的弟子大会,比拼进行得如火如荼,能见识到各派不同的风采,也给了参与选拔的弟子更多选择。
由于是各派聚集的盛会,即便不需要出场,各派中修为较高、已在外有声望的弟子还是出现了不少,可算作是近些年唯一一次能将诸位集齐的场合。
而被视作东道主的星玄派,大弟子陆折予却没有现身。
据说是在闭关。
遥望凌遥峰上严密的三重结界,心想陆折予大约是到了冲破境界的紧要处。
直到大会结束,陆折予都没有出现过一次。
许多冲着他而来的女修不免失望。
不久后,陆折予将要娶妻的消息传遍了修真界。
“你当真要嫁给陆折予?”
沈弃坐在林寒见的对面,屋外隐约有不对劲的声响,暂且被这严肃沉重的氛围压了下去。
他已经戴上了新的面具,与以前的别无二致。
林寒见惊讶的情绪还没能全部收拢,朝外看了一眼:“你怎么进来的?”
此刻,林寒见和陆折予不在星玄派,而是在真正的陆家主宅。
这里和翙阁与星玄派否隔了段距离。
况且,陆折予对她的护卫很严密。
“你真心要嫁给他?”
难得彻底忽视了林寒见的问话,沈弃毫无风度地自说自话,重复了疑问。
林寒见犹豫了一下:“是。”
她并不打算让沈弃帮忙。
不知沈弃对陆折予留有的朋友情分还有多少,就算他展现得再不折手段,万一他中途变卦就功亏一篑,不能冒险。
沈弃静静地打量林寒见片刻,蓦地笑了,满是阴森森的寒凉:“恭贺新婚,愿陆家能将你保护得更久一些。”
林寒见反问道:“你拿了多少人力走这一遭?翙阁再强大,也经不起多次的胡乱折腾。”
沈弃目光幽寒:
“不劳你费心。”
“我手上还有翙阁的机要情报,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林寒见提醒道。
沈弃不为所动:“如果连我想要的都得不到,这点家业并不如我所想的那么有用。”
他手腕一转,陡然发难,尾指边那点碧色一晃而过,玉骨扇的侧端朝着林寒见袭来。
林寒见早有准备地甩出了九节鞭,对沈弃居然真的是想抢人这点感到荒谬,不可思议的情绪充斥在她的眸中:“你疯了!”
九节鞭紧紧缠上了玉骨扇,两边力道对冲,将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沈弃的眼底凝聚着不知名的风暴,像是满载刀枪兵器的漩涡深渊,随即,这份风暴凝固了,覆盖了一层浅薄的猩红表象,透出危险的温和来:“你与他成亲,是否有别的意图?不是真心实意要同他过日子,什么都好,我说过我会帮你。”
沈弃的这种放任是一种超越了普遍认知的纵容——即便心上人和他人成亲了都没关系,只要没有付出真心,便万事大吉。
同样,这也是一种最不似放任的松懈——不论她要去谁身边、要去做什么事,他都尽可给予支持,前提是她最终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林寒见分神看了眼窗外,计算着外面的人什么时候能解决完过来援助。
这点动作令沈弃维持的摇摇欲坠的耐心顷刻崩塌,他将玉骨扇拉近,另一手去擒住林寒见,动作间自己手臂上还未完全消除的伤痕露出了痕迹。
林寒见匆匆瞥了一眼,不到瞬息的迟疑,当真被沈弃捉到了:“……”
她灵活地翻转身躯,沈弃直接上了捆灵索来绑住她。
“你想怎样?”
“我本不欲如此。”
沈弃低声道,丝丝缕缕地附着在空气中,将周遭空气变得粘稠而凝滞,流动都变得缓慢了,“看来你也不太喜欢我随和好说话的样子。”
“你那叫随和好说话吗……!”
林寒见忍不住吐槽,表情都快崩裂了,“不允许我喜欢别人,就算不喜欢你也是要留在你身边,你这算哪门子的随和?”
沈弃略微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我是怎么说服自己,只要你不对任何人动心,随便你做什么我都愿意帮你达成,甚至放任你到别人身边去虚与委蛇,你觉得多少人能做到这点?到头来却跟我说,你是真心想要嫁与他人?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和他人双宿双飞,做梦!”
这不就是强取豪夺的缓冲版吗!?
林寒见费力地想要挣脱,但捆灵索这东西越用力越完蛋,类似水手结,她抿着唇拒绝说话,只顾跟着沈弃的束缚较劲。
看见她这模样,沈弃一下子又莫名心软了几分,强硬的口吻放松下来:“你为什么会喜欢陆折予?分明数天之前,你仍然不像是对他产生了喜爱之情,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弃说着,明显是想到了什么:“难道……你是为了感激?”
“感激?”
林寒见有点好笑,“你指什么?”
“陆折予在天郅楼保住你的事。”
林寒见的眼神逐渐变冷:“是啊,能在犯了错之后被无条件地保下来,世间没有多少女子会不为此动心吧。”
沈弃表情奇妙:“你是指哪一次?”
“什么哪一次?”
“我不认为你会在那种情况下做出偷去密轴的事。”沈弃思索道,“哪怕是你十分需要。”
时机,场合,布局……全都太粗糙了。
如果是林寒见要做,如果是她非夺取不可的东西,怎么会用那么简单并且不成功的调虎离山计?
“我想过问你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星玄派,我很难同你见面。彼时各派皆在,不好强攻。”
沈弃说着像是解释的话,结尾处习惯性地用上了笃定的口吻,“你被陷害了,是么。”
林寒见错愕不已,措手不及已经被她近乎遗忘的事情以这种方式被沈弃提起来。
沈弃望着她不知不觉松动的脸庞,用劝哄的语气道:“我派人去查过,是阁中最擅追踪与侦查的人——”
“结果如何?”
林寒见紧接着问。
沈弃低声道,姿态亲近许多:“我确实找到了一些线索,于是我便从你身边排查可能对你下手的人,发觉能做到这点的修为起码可及我的水平,再往上能数出来的人并不多,却未能与情报网中的任何一人对上。你可有什么想法?”
“修为高,却未入翙阁的情报网……?”林寒见语速稍缓,“要么是半路出家的奇才,要么有得大能传授的奇遇。”
沈弃道:“可这两种,似乎都不应当与你有关联。”
林寒见也百思不解。
她到现在为止接触的人并不多,大多还是游戏中的既定人物,又从不与人交恶,哪儿会有半路得了奇遇或者是意外的奇才来特意陷害她,闲的么?
等等。
林寒见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南星。
沈弃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了变化:“你想到了?”
沈弃并不知道南星的存在。
林寒见顿了顿,反而问了另一件事:“你认为这次天郅楼的事和我无关?”
“……当然了。”
想象不到林寒见为何会问出如此简单直白的问题,沈弃足足愣了半拍才做答,“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布局也实在不好。”
从逻辑的角度否定了。
不是出于简单的“相信你”,而是“这不像是你的作风”,说出了布局手法之类的话,还真是沈弃会说出来的理由。
沈弃从她这看似无意义的发问中,领悟到了潜藏在下的含义,有些惊异林寒见会对信任这件事感到在意,同时不自觉地缓和了神色,道:“你不是也认为,这件事不是我的吗?”
分明很容易就怀疑到他身上。
如果是为了让陆折予和她离心,再趁机将她带走,这个办法卑鄙却有效。
林寒见张了张嘴:“……感觉不像是你做的,虽然那种狠毒的攻心手段倒是很有你的风范。”
沈弃轻抿着唇,不可抑制地无声笑起来:“看来是终于有点相信我对你的喜爱了啊,这样也不错。”
能在符合他行事的情况下保存一丝认为那不是他所为的直觉,正是认为已经有了可以令他止步不要那么做的牵绊。
——是对林寒见的喜爱。
那会儿沈弃还想着是顺应她的心意以求打动她的心,所以至少那时候不会那么做。
沈弃苍白微凉的手触碰到了林寒见的脸颊,眼底浮现出一丝并不明显的眷恋:“我不好么?能够理解你,知道你想要做出的行动,不会因为那种愚蠢的事情妄加揣测怀疑。都已经开始承认我的感情了,那么不要全心全意地接受别人,在心里留一点我们独有的默契和畅快,不是能够让你随时休憩的好去处么?”
沈弃伸手过来抱她,看上去儒雅多病,揽住人的动作却意外的不容商量,靠近以后男女间身形的差异展露得更加明显,沈弃的身量实际上不比陆折予低。
他的气息均匀绵长,呼在耳畔,如湖面春风拂过:
“谁都不会知道的,我保证。”
与温暖气息截然相反的,是随着话音落下,沈弃咬在她耳尖上的动作。
林寒见不受控制地一抖。
“果然。”
沈弃眯着眼,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
林寒见对这了然的语气感到不满,不甘示弱地侧首,束起的发丝尽数往这方流泻散落,一时间迷花了沈弃的眼。
她趁势用指尖碰到沈弃的面具上,手腕被捆住并不影响这点,不是直接接触肌肤,但她的指尖在印记正上方的那部分面具轻轻滑蹭,能体会到一种怜爱珍惜的情绪,她的目光专注地落入他眼中,满载潋滟水光,婉转柔媚地唤道:“沈弃。”
从背脊处迅速蹿上了一股难言的轻微过电感,使得沈弃的目光立时也染上了春色波光。
“你们在做什么?”
陆折予的声音就在这时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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