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1)

他一只手抓住我的手,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夺去了手枪,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手枪收入僧袍里,只有干瞪眼的份。

“看来,你没有变成我预想中的吸毒女嘛,有几分毅力。”罗家兴淡淡地说。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被注射毒品时的耻辱,戒毒时的九死一生,痛苦难耐齐齐涌上心头,愤怒和羞愤淹没了我,我像头发狂的狮子,红了眼睛,挣扎着身子,扭头就朝他的手臂狠狠咬下去。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以前受过的痛苦和耻辱,还有近日来的难过心痛一齐发泄在这一下上,可是抓着我的手臂丝毫未动,连抖也没有抖一下。

直到力气用尽,我才松开牙齿,嘴角有恶心的血腥味,他的手臂上有蜿蜒的鲜血流下来,染红了整个手臂,牙齿印深深陷进去,鲜红的肌肉露了出来。

“这个,就当作你给我的纪念吧。”罗家兴眉头也没皱一下,起身拉起了我。“你走吧。”说完放开我就要转身离去。

杀不了他,就这么让他走了,岂不太便宜这个恶魔了,明明是个杀人不傻眼的魔鬼,还躲到寺里来,简直是对佛祖的侮辱。

我冲上前去,拉住他的手臂,拽住他的僧袍,挡住了他的去路,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放开喉咙用还算熟练的缅语破口大喊:“非礼啊,来人啊,非礼啊!”

我的大嗓门在安静的清晨穿透力十足,我继续喊着,罗家兴怎么推我也不放手,很快,我就听到了匆匆而来杂乱的脚步声,稍加酝酿,眼泪刷刷地流下来,嘴巴咬住衣袖一撕,袖子就破了一个大口子。下一刻,一群着红色僧袍的和尚包围了我们,还有一大群清早来礼佛的人。很好,达到了我预期的效果!那些和尚距离我们和人群较远,因为按规矩,僧人是不能和妇人接触的。

我放开罗家兴,跪倒在地上,双手掩面,失声痛苦,边哭边喊:“佛祖啊,你可要替我做主啊,这个十恶不赦的和尚竟然非礼我……呜……”

我狼狈痛苦的样子,加上罗家兴手臂的伤口让人们不疑有他,围观的人立刻唧唧喳喳指责起罗家兴来,我从指缝里偷偷看过去,只见他面色通红,想走却被人团团围住,想解释又百口莫辩的样子让我稍稍解恨。我冲着那些沙弥哭喊着:“你们要帮我做主啊,请方丈来替我主持公道啊,这样道德败坏的和尚,应该千刀万剐。”

罗家兴被一帮热情的礼佛的人围住,这些虔诚的人们怎么能容忍这样的败类呆在神圣的大金塔呢,几个男人扭住他在沙弥的带领下,往方丈那里走去,我抽抽搭搭捂着脸跟在后面。很快,方丈闻声而来,几个男人上前一步,根据我的哭诉把罗家兴“非礼”我的过程说了一遍,罗家兴的脸色难看无比,高大的身躯在人们的戳戳点点下似乎在渐渐变小,我心里冷笑,斗不过你我耍泼赖皮也要你难看。

方丈的脸色也好不到那里,在围观的人们声声控诉下,为了平息大家的公愤,沉声宣布:“按寺内规矩,仗责四十下,即刻赶出寺外。”

罗家兴老老实实地被架着去挨板子,走之前还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冷眼看着,见目的已达到,趁着混乱,悄悄掩面溜出人群,狂奔而去。只是可惜,我的手枪没有拿回来。

我还要赶回去做一件事,叫人去向政府报告罗家兴的藏身之处。罗家兴,你这个恶魔,不要怪我狠毒,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劫持人质(1)

气喘吁吁地赶到陈清泉留下的那队人马所在的据点,他们都是认识我的,来不及喘口气,我就告诉他们说在大金塔见到罗家兴了,要他们想办法赶紧向政府通风报信,最好把那个罗家兴来个瓮中捉鳖。

这些人都是跟着关沙陈清泉多年的“精英”了,对罗家兴自然也是怀恨在心,听我这么一说,立刻忙活去了。他们有的是鬼点子让政府在短时间内收到这个消息,不用我操心的,于是松了口气,出来这么久了,怕阿梅他们担心,赶紧回珠宝店了。

陈清泉留下的这些人当然不是善角儿,有意把罗家兴的消息和这些天仰光城里的暴乱窜连在了一起。政府本来被这些“游击队”今天一小打,明天一大闹弄得大为恼火,官员无法向上面交差,罗家兴的消息无疑是个突破口,于是立刻派了大队人马去大金塔捉拿案犯。然而结果却令人失望,那个罗家兴早就没了影子。

我暗暗气馁,怪自己早上太莽撞冲动,打草惊蛇了,罗家兴那么狡猾的人,怎么会没有警惕性,坐以待毙呢?他肯定不止大金塔这一个藏身之处。想起以前他那豪华奢侈的别墅,当时眼睛被蒙住了,不然还可以把他那个老巢给揭发出来。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生活还在继续。陈清泉回到大山,纠合四处散落的残部,且战且退,逃往丛山荒野,暂时蛰居起来。幸亏这时候雨季来临,大山里地形复杂,阴雨连绵,给政府军的围剿带来重重困难,眼看也打得差不多了,只得作罢,撤回了军队。陈清泉一干人等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关沙这边一直没有什么消息,这样我反而心里稍稍安心,没有消息有时候就是好消息。几个月之后,因为惦记关沙的事情,陈清泉又来到了仰光。看着他风尘仆仆,饱经风霜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活得这么累,千斤重担压在肩头似乎从来没有轻松过,但他又总是充满斗志,似乎乐在其中。也许这就是军人的特质吧,愈挫愈勇,愈战愈勇。

有陈清泉在,我觉得才有了主心骨,幸好,他还回到这里为关沙的事暗中奔走,不然,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傻等。

其实陈清泉在仰光也没有多少门路,幸亏,在任何地方,任何年代,钱都是有用的。关沙被抓进去也快半年了,政府是不是也有点松懈了?我天真地这么想。

其结果是陈清泉在监狱找了愿意为关沙卖命的人,可以为他和外面送信,互通消息。虽然不如我预想的欢欣鼓舞,可也不容易了,弄不好这就是要掉脑袋的差事。

陈清泉告诉我和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对我说:“张老师,你有什么想对司令说的话,就写信给他吧。我这里你不用担心,我会和司令联系的。”

我感激地点点头,对他说:“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的,我这么做,无非也是为了我自己,要是没有了司令,我陈清泉在金三角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我无语,心里却是百感交集,这是他第一次对我亲口直白他对关沙的情谊,这么一个钢铁般的男人,一个曾经身经百战的职业军人,他并不是离了关沙就活不了,活不好,为什么对关沙这么死心塌地?也许,十多年的共同出生入死,并肩作战早已把这两个枭雄连为了一体,缺失了任何一方,都会觉得孤独吧。

当天晚上,我就把自己关在屋里,静下心来准备给关沙写信。这么久音信全无,见不到人,我囤积了满腔的话要对他说,我想他担心他,不知道他在监狱里有没有吃好睡好,有没有想我,有没有瘦,想要告诉他外面的人一切都好,我过的很好,关蒙也好,阿梅也好……可是拿起笔来,却不知道从何下笔。想想这还是我第一次给关沙写信,自己有多久没有写信了?都记不起来了,在原来生活的那个年代是不用写信的,发e-mail都是寥寥数语,简明扼要。聊msn、煲电话粥倒是厉害。想到这,不由得苦笑,这些东西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了?

展开特意从街上买回来的信纸,发了很久的呆,才写下“关沙”两个字,又酝酿了很久,左思右想,终于写下几个字:你好吗?我很好,家里一切都好。

一行眼泪无声地流下来,时至今日,三年多过去了,我终于肯承认这里是我的家了,是关沙的家,也就是我的家,我来到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是和他有关的。

我叫坤鹏把信送到那个人手里,没写什么,也不怕他偷看。几天过去了,关沙从狱中写了纸条给我,坤鹏把纸条送来给我,我接过来,攥在手心,回到房间坐下来,一个深呼吸,然后才慢慢展开纸条,一行字映入眼帘:我很好,勿念。imy

看着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我笑了笑,有种心酸的甜蜜,随即,眼泪抑制不住地滑落下来。imy,没想到关沙记得这个。以前在腊戌大山里的时候,有一次关沙外出几天才回来,晚上躺在床上时,关沙笑着问我有没有想他,我顺口说没有,被他折磨了一番,非逼着我说想他了,我拗不过他只得妥协,说了三个字母:imy。关沙追问我是什么意思,我说你笨啊,就是imissyou,我想你,你这个野蛮人当然听不懂英语了,边说边在他胸口上划着这三个字母,结果惹火上身,被关沙狠狠“教训”了一番。

我可以想象,关沙在阴暗的牢房里,眉头紧皱,嘴唇紧抿,沉思许久,和我一样明明有很多的话要说,可是写到纸上的只有寥寥数字“我很好,勿念”,下笔有力,然后彷徨犹豫,最终迟疑地写下那三个字母,代表他心里的:我想你。当时他的脸色肯定有点微微的尴尬,他不是情窦初开的小伙子,这种话写起来得心应手,他没有浪漫的概念,他已经是个老男人了,对,他就是一个老男人,饱经风霜但偶尔会憋出心里话的我喜欢的那个老男人。

这封信被我压在枕头底下,翻看多次,有最初的细细揣摩内容到后来欣赏字体,关沙的汉字写得还不错,遒劲有力,不羁中带点刻板,如同他的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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