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第 13 章(1 / 1)

除了她之外,谁都不赞同这个提议。三个人的会面显然是不愉快的。奚玉临走前,仍旧提出想跟她单独聊聊,“跟我回家住几天吧?”

奚言摇了摇头。

上一次是遇到谢先生才带了她一把。这次再回奚园,她不知道要怎么出来。

奚玉没有勉强,在外面找了间茶室。姐妹两人面对面坐下来,要一壶龙井慢慢地叙话,“这是明前茶。总说要亲自泡给你喝的。”

时节不同,茶叶中蕴含的香气和滋味也不相同。春茶品质很好,经过了冬天的潜伏期,茶叶碧绿新鲜带着有光,冲泡成香气扑鼻的茶汤,滋味清新爽口。

奚言很喜欢这味道,小口抿着,脑海里浮现出两人幼时在家里玩耍,学着大人的样子烹茶作饮,浪费了不少好茶叶。

那是亲密无间的好时光。长大后,她却因为体质感到自卑,渐渐疏远了奚玉,不敢走在一起,生怕被人比较更自惭形秽。

奚玉却还关心着她,总希望她上进。

“周子寂自私凉薄,善变又多疑,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奚玉叮嘱她,“你待在他身边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要受伤。”

奚言愣了愣,不由得道,“可是他喜欢你。你这么说他,他会伤心的。”

“……”

奚玉被噎了一下,无奈道,“言言,我不是在故意说他坏话。况且,他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喜欢我。他自己心里清楚,当着他的面我也是这个态度。”

“那你……”

“我当然也不喜欢他。”奚玉说。

就算真的要论喜欢谁,也不可能是周子寂。

在她眼里,情爱只是人生的附庸,不可能为此和家人闹矛盾,甚至不值得她多费精力。

付出真心往往会被轻贱,被伤害得更深。生活在那样腐朽的大家族里,足够她看透了,也失望透了。

所以才会养出这一身疏离的距离感,仅有的真心都给了家人,“我当初本来想跟父亲求情的。可你答应得太快了,都没有活动的空余。”

奚言把心事藏得太好。奚玉都没有想过她是真的喜欢周子寂才答应联姻的,一直耿耿于怀,心疼她是家族内部龌龊勾当的牺牲品。

奚玉一字一顿道,“有朝一日我成为家主,一定接你回家。”

奚言愣住了,从未想过这个美丽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姐姐,心里藏了这样的理想。她单薄的身体里怀着坚韧的野心,眼中有对权利的向往,明亮得惊人。

——也开不了口。无法告诉奚玉,她从前那个郁郁寡欢的妹妹已经死在了祁连山的崖底。她面前坐着的,只是一只机缘巧合被砸断尾巴,困在这具身体里的小狐狸。

“那就……祝你成功吧。”奚言说。

她也不喜欢现在奚园的模样。如果有朝一日奚玉成了家主,真的能把这个大厦倾颓的家族挽救回来也说不定呢。“不过我还以为,只有那些老头才能当家主呢。”

“很难,我知道。”奚玉叹了声气,“我才刚接触到一部分家事,父亲对我还是很不放心。还要花很多年的功夫,但能走一步是一步。”

她望着奚言,目光里有难过和不忍,“我不希望将来我的孩子……也像你一样。”

奚言眨了眨眼,“我挺好的啊。”

她摇头又叹气,“小傻子。”

傍晚回家,周子寂还在客厅里,显然是有意等待,见到奚言也直截了当地问,“你叫她来干什么?”

奚言原本是想让他高兴的,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说话底气不太足,“我就是……想让你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周子寂皱眉看着她,目光如炬,像是要在她身上燎一个洞,看看她心里到底是不是真的那样想。

他是喜欢奚玉。周奚两家算是世交,小时候见过第一面就喜欢,奚玉就长了张小男生的梦中情人的脸,每次见面都止不住地心动。

但只限于心动。

他还是娶了奚言。

他是自私,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奚玉对他没什么想法,有脑子的人稍微权衡就知道,不值得为了她放弃辛苦打拼的事业。

在这一点上,他其实跟奚玉是一类人,甚至他身边全都是这样的人——自己的利益最要紧,情爱只是生活的调味。

所以他理解不了奚言。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愿意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我只是希望你开心一点。”奚言说。

“你觉得我没娶到奚玉很可怜?”周子寂生硬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奚言撇了撇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也发觉了,他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奚玉。奚玉也并不喜欢他。

心情很奇怪,好像又欣慰又难过。

她摸了摸胸口,里面奇怪的源头有力地跳动着。片刻后她才抬起头,一字一句地为自己声明。

“我不是同情你。我喜欢你。”

“还是不信我的话吗?”

幽暗的包厢里,周子寂与族中长辈相对而坐。餐桌酒碟都是冷的,谁都没有动一下筷的心情。

“……二叔。”他实在不得其解,“这事太荒谬了。”

被他叫二叔的人是周怀仁。起了个慈悲的名字,却是上一代人里数一数二的心狠手辣。继承了正统的天师家学,生擒或处死的妖怪不计其数。

但都只是传说。周子寂生于和平年代,又没有继承灵骨。从未接触过妖孽鬼神之流,甚至因为家族内有这样的传统而感到嗤之以鼻。

但他的语气已经十分松动。周怀仁眼中放出精光,“我就知道,你们现在这些小辈也是没机会见世面,才总怀疑那些畜生是不是真的存在。”

“不像从前遍地是黄金的年代,走到大街上都得带着斩妖刀,亲眼见了就由不得你不信。我让你调查她近三个月行动的异常,查的怎么样?”

“是有蹊跷。”周子寂只能想到那桩坠崖事件,当初并不放在心上,让人重查才发现疑点。

从那么陡峭的地方摔落居然毫发无损,不合常理。“但我近几天已经让人密切地监视她了,都看不出异样。”

“你只是看,当然找不出区别来啊,得想别的法子证明。”

周子寂问,“怎么证明?”

周怀仁微微一笑,枯槁的指尖沾着酒液,在桌上划下一串复杂的符咒。

“一试便知。”

周子寂心里清楚,一旦证实了她是妖怪,她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拖延了几天都没有动手,家里才派周怀仁来敲打他。

是那句毫不犹豫的“我喜欢你”让他动摇了。但或许那正是用来蛊惑人心的手段,连同她献出灵骨的许诺,都是一只妖怪别有用心的企图。

她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

他厌恶被人算计牵制,尤其是打着真心的幌子。

被一只妖怪玩弄于股掌之中,就更不能接受。

周子寂接过了刻好符咒的匕首。

血色的残阳铺了半边天际,黄昏正是逢魔时刻。

车子刚在别墅前停稳,放学的女孩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柔顺的黑发也跟着在空中跃了个弧,“明天见小刘哥!”

司机忙不迭道,“哎……周太太,明天见。”

奚言爱上了每天去学校跳舞的日子,回家时就已经想着明天再来学校,于是放学路上也很开心,见到谁都带着笑脸。

这样的好心情跟着她进了别墅,看到沙发上静坐的人时也大大方方地招呼,“周子寂!今天煮的是咸骨粥,你吃了吗?”

周子寂没有转头,“过来陪我看电影。”

“又看电影吗。”

奚言不疑有诈,拎着书包走过去,放在沙发那头,想了想,又坐到他身边离近一点,“我今天洗澡了。”

排练提前结束,从练功房出来时间还早,她就在学校浴室里顺便冲了个澡。天气越来越热,她不喜欢汗水黏在身上,每天洗澡都要洗两三遍。

这会儿长发半干,带着湿润的桃子香气,是在学校借卢真的洗发水香味。她拨了拨发尾,甜香味便从脖颈暧昧地散开,本人却恍然不觉,望着还没开启的投屏问,“今天看什么?”

周子寂并不回答她的问题,突兀地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啊。”奚言想也没想就说,“我能有什……什,么秘密啊。”

起初说得干脆,是因为没过脑子。

话说到一半磕巴了,是因为想起来,自己确实有了不得的事瞒着他。

周子寂又问,“你为什么每天早上都要拉着我一起出门?”

“我……就是想那样啊。”她不摸头发了,低着头不安地抠手,声音也降低,“你干嘛这么问。”

她心虚。因为她知道自己走不出这栋房子。

她的心理活动一目了然。周子寂毫不费力地就能把她看透,心里觉得很滑稽。

她根本就不会说谎,也根本就没有算计的能耐。

是他没有看出来。

他周子寂自负心计,在人类的尔虞我诈中走到今天的地位,却被一个破绽百出,一问就露馅的笨蛋妖怪瞒了这么久。

这比跌入精妙的陷阱更令人觉得耻辱。

“伸手。”

奚言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即使有点心慌,却还是凭着信任将手递给了他。

周子寂毫不犹豫地拿起果盘旁的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指腹。

鲜红的血液带着热度淬到了刀刃上。

“你干什么……啊!”

奚言看得心惊胆战,下一秒猝不及防,刀尖带着他的血划破了她的手背。

短短的一道血痕里冒出刺目的光,剧烈的烧灼痛感像在往骨头里钻。她痛呼出声,身体的力量流失,倒在了地板上。

伤口迅速恶化,永远不能愈合。

天师的血生来就是克妖的利器。

周子寂看着她痛苦地蜷起身体,发出破碎的呻/吟声。两条蓬软的棕红尾巴不受控制地从身后露出,两只棕红的狐狸耳朵也从头顶冒出来,萎靡不安着垂着。

“你果然是妖。”

奚言痛得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伏在地上哀哀地呜咽,尾巴紧紧地缠绕着自己受伤的手臂,似乎希望能够减轻痛楚。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太荒谬了,周子寂内心震动,视线却难以从她身上移开。

她还是人类少女的形态,只是多了美丽的尾巴和狐耳。湿漉漉的黑发铺了满背,垂到胸前,落进领口那截白嫩丰盈的弧线。艰难地抬起上半身,一双眼睛盈满泪光,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并不是想象中狰狞丑陋的妖怪模样。

反而色/气满满,勾人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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