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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燕时在美国呆了七天,回来时倒了三天时差,就去了一趟北京找梁教授。
尽管上次有点不欢而散,梁秦看见他还是高兴的,背着手把人领进屋,又吩咐妻子出去买点菜,徐燕时倒也没客气,跟梁夫人礼貌地说了声:“麻烦您了。”
时隔多年,再见先生当年这位得意门生,鼻尖泛酸,竟有些热泪盈眶,她低头,抹了抹眼角,将泪水生生收回去,说:“你们俩好好聊聊,我去买菜。”
两男人相顾无言地看着她换了鞋出去。
一时无言。
梁秦看他一眼,沉声:“跟我进来。”
说完率先背手进了书房。
徐燕时跟进去。
梁秦开灯,指了张凳子让他坐。自己则立到书柜前,碾了一抹香,边点边问:“考虑怎样了?”
“我跟领导商量过了——”
被梁秦不耐烦打断:“得得,别用这种场面话来敷衍我,还领导,你不是副总么?这么点说话的权力都没有?”
徐燕时笑了下,“七月到八月可以,但最迟八月我得回来,公司有个项目我得亲自带。”
梁秦把火头吹灭,回头瞥他一眼,淡声说:“行了,八月让你提前回来。这次跟部队合作,所以到时候还会有个空军特种跟着我们一块去。国防部还派了两个军事专家,大家都很重视,你别不当一回事。项目再重要,也得服从国家的安排,到时候我尽量帮你调和。这个名额来之不易,你知道司徒明天找过我多少回么?”
徐燕时点头:“知道。”
房间再次静下来。
梁秦转头对他说:“我记得你毕业那年对我说,这辈子唯一的梦想就是成为顶尖的gnss工程师,这话还记得么?”
“记得。”
梁秦把香盆放到桌上,他拉开椅子坐下,望着窗台上的蝴蝶兰,眼神惆怅。
“前两天,封俊来看我,问我,你这几年过得如何?”说到这,梁秦抬起目光,深深地看了眼徐燕时,“徐燕时,你说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你对你自己满意吗?你觉得你自己变了吗?”
毕业近五年,他过得算是不尽人意。
他也曾屡次问过自己,徐燕时,你变了吗?
他没说话。
梁秦靠在沙发上,手肘杵着扶手,手掌捂着嘴,他抬头,细细打量面前这个稚气全脱,眉宇间冷淡如常,轮廓比当年更硬朗和凌厉,脸也比以前瘦,甚至连眼睛都一如既往的干净、黑白分明。
只是,在那双眼里,再也看不到执着。
梁秦笑了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说不失望是假的,我是满怀希望地来找你,我以为你就算是立马辞职也会珍惜这个机会跟我去图斯兰,可我没想到,你告诉我要考虑下。当然,我并没有指责你。可能是我们身为老学究,思想古板。”
“徐燕时,人要活下去很简单,但是要带着梦想活着,很难。”
“我作为老师,也仅仅只能帮你到这,剩下的路,还得靠你自己走,但不管你走哪条路,我都发自内心的尊重你。不瞒你说,我见过太多老朋友牺牲家庭,牺牲孩子,牺牲爱情,奔走在科研一线,可最终呢,研究成果在中国科研道路上的贡献可能是微乎其微,历史记不住我们——”
“老师,我懂。”
梁秦没有再说下去,终是点点头,似要再说什么,却听他说。
“诸君北面,我自西向,只要还有人前仆后继,就不会有人离开。我是,老鬼是,张毅也是。”
……
一顿饭结束,徐燕时告别。
等人走远,梁夫人才没忍住摔了筷子。
“我回来都听见了,你跟他说什么呢!这几年是他愿意的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情况,你刚刚那么说,他心里多难受?”
“行了,别说了,我这不是怕他变得跟——”
梁夫人:“跟那谁?就那个一有钱就忘本后来还因为挪用公款被抓去坐大牢的得意门生啊?徐燕时跟他能一样吗?品行上也看的出来吧?他现在赚不少钱吧,你看他有哪点对你不尊敬了?我真是心疼他。”
梁秦沉默,也知自己刚才过分了。
他也只是怕了。太多人在梦想这条道路上迷失了,他只是害怕连徐燕时也忘了初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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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楼道口。
徐燕时接到梁教授的一条短信,他低头看了眼,回了一条没关系,老师保重。
梁秦话虽伤人,可确实也让他警醒。
那阵子徐燕时心情都不太好。
除了晚上偶尔跟向园视频的时候,他没什么情绪,平日里,林凯瑞都觉得他快成为一个行走的制冷冰箱了,看谁都冷。
可好像这才是真正的徐燕时。
向园在微信上给他倒计时。
向园:“xuxuxuxuxu,还有五天哦。”
向园:“xuxuxuxuxu,还有三天哦。”
向园:“xuxuxuxuxu,还有一天哦。”
嘎噔,倒计时忽然在这断了,越临近,越期待,向园恶作剧骤起,开始调戏他。
向园:“徐燕时,这周末我们要加班。”
xys几分钟后回:“尤智说不加。”
向园:“完蛋,我明天来大姨妈了。”
xys:“我记得你十二号刚来过,月经不调?”
向园:“……你怎么记得?”
xys:“尤智说你那天没去上班。”
向园:“你记性怎么这么好,不过也好,我经常记不住自己大姨妈的日子,以后你帮我记啊!”
……
向园调出手机,看着日历上的二十八号,心跳咚咚咚跳个不停,脸忍不住都红了,她心焦急切地盼着,这一天怎么过得尤其漫长呢……怎么还没到三十号呀,好想见他。
相比较向园那边的兵荒马乱。
徐燕时这个最早在手机上做了倒计时的男人,反倒没有再看过时间,手机上的日历倒计时从记录下的那天起就没有打开过,根本不会去计算还有几天。
全程淡定地工作,谈客户,聊项目。
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对那件事,完全没搭在心里。
林凯瑞是第一个发现徐燕时的纹身,那天两人出去应酬,徐燕时喝多了在办公室换衣服,林凯瑞这个人垂涎他的腹肌许久,一直趁着那空档眼睛往他腰腹间不停地瞟。
结果,瞧见一个黑色纹身。
不得了,啧啧叹声:“你居然有纹身。”
徐燕时随手给自己套了件外套,嗯了声。刚纹那天有点不凑巧,向园跟他视频,想看他腹肌,要搁平时想看了也就给看了,那天刚纹好还肿着,怕吓到她,就没答应。
那利落干净、线条流畅的三个英文字母半遮半露地盖在他的裤子下。
徐燕时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淡,平薄的腹肌略有收效,一块块平实地铺着,宽肩窄腰,线条流畅的身材,确实更紧实和修长,穿衣服好像更显瘦。
林凯瑞二话不说当即转身下楼办了一张健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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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被向园这个乌鸦嘴给说中了,还是命运就是如此多舛才显得成功有多难能可贵。
五月二十九日晚上,向园接到飞行队的电话,她早年考了个飞行执照,后来恰好有批停产的导航仪没地方处理,向园把这批导航全部捐给了她之前那个飞行队。
结果,现在这批导航出了问题,她得带人过去检测,还得回趟北京。
向园:“飞行队有批救援导航仪出了问题,教练让我带着检修师傅过去一趟,你说我要是不去,教练会不会生气?”
xys:“不用带检修师傅了,那批导航我会修。”
……
两人决然没想到,五月三十见面是这样一副场景。
徐燕时背着黑色斜挎包在背后,一身黑,带了顶鸭舌帽站在人潮汹涌的航站楼,一只手抄在兜里,一只手两指捏着手机来回甩,一脸散漫冷淡。
向园则拖着行李箱,短袖a字裙,眉眼温顺、又调皮地冲那个人群中高挑清瘦的男人眨了眨眼。
航站楼熙攘,人来人往,广播提示音冷冰冰地不间断地在人群中回响。
两人准确地在人群中找到彼此,然后朝着对方的方向,都忍不住笑了。
似乎在笑命运的安排,又似乎在笑他们自己那所谓的仪式感。
徐燕时直起身,阔步朝她走来。
向园也拖着行李箱,笔直地朝他奔过去。
他们在汹涌的人潮中,隔着那些攒动地人头,当着那些或艳羡、或好奇的目光,坚定不移地走向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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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导航仪都没坏,只是审核过期了,需要重新下载一批注册码,”徐燕时做完测试摘了耳套对教练说,“不过这批仪器停产了,注册码我得找厂家问问,不定有,我尽量想办法。”
教练微胖,面方,憨实地笑笑:“那真是谢谢你了。”
徐燕时坐在飞机副驾,看着不远处准备上飞机的向园,低声问了句:“你们是专业救援队?”
教练目光也盯着向园,有问必答:“对,飞行救援,运送物资什么的,向小姐也是在我这考的飞行驾照。向小姐很有爱心的,她有空也回来参加我们的救援,平常还时不时给我们捐点物资。”
徐燕时把耳麦递给他:“联系地面。”
教练照做,随即把耳麦转给他,徐燕时:“指导,麻烦问下向小姐,她在做什么?”
没多久,耳机那头传来向园悦耳的声音:“徐先生,她在表白。”
他眉一沉,“别闹,下来。”
那边悦耳盈盈的声音传来:“记得看导航,我已经让指导把定位连上你那边的导航了。”随后听她问一旁的副驾:“航线定了吗?”
“定了。”
话音刚落,停机坪的直升机忽然绞如风地从地面升起,四周狂风乱舞。
徐燕时低头。
导航随着那直升机的飞行弧度,慢慢画出了一条绿色的航线。
耳机那头,有人慢慢地说:“徐燕时,你看。”
“看见了。”
“知道是什么吗?”
“爱心。”
“哇,我画得这么好?”
“嗯,很标准。”徐燕时面不改色地说。
等断了线,教练看着那乱七八糟跟麻线球似的一团线,忍不住插嘴:“哥们,别逗了,这能是爱心?”
徐燕时:“您有女朋友吗?”
“没有。”
“正常。”
教练小眼睛激动地冒光,看着这个冷淡的大帅比,觉得这男的肯定贼会钓妹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还挺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跟人请教:“你有什么追女孩的诀窍能传授吗?”
“等您能看出这是个爱心的时候,就会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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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徐燕时不是飞行队的人,所以只能跟向园回了基地。
家冕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不知道哪来的警惕,把人安排进去之后,下意识就把妹妹牵走,向园还想单独跟徐燕时聊两句,半个字没说话,直接被家冕不耐烦地拖走,“行了,他自己会照顾自己的,你在这裹什么乱,回你房间去!”
“哥,你让开,我跟他讲两句话。”
家冕不让:“大半夜的有什么好讲的,明天再讲。”
“……”
于是向园只能站在门口正儿八经地跟徐燕时道别:“徐先生,早点睡,今天很感谢您的帮助。”
徐燕时垂眼睨她,冷淡地:“客气。”
连路过的陆怀征都忍不住盯着这男人瞧了眼,笑着跟家冕说:“向园倒是长大了,挺礼貌。”
向园:“徐先生,晚安。”
徐燕时:“晚安,向小姐。”
……
半夜十二点。
陆怀征听见隔壁房间响起了很轻的敲门声。
他敏感,一丁点动静就睡不着,索性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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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燕时半坐在窗台上抽烟,二楼是隔层,楼层不高,窗台也矮,他半坐着,一条腿支在地上,一条腿松松地搭在窗台上,旁边摆了个烟灰缸,手上夹着根烟,松松地搭在烟灰缸上。
他人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灯火在他眼底闪烁,如薄暮似水的目光,缓缓落到向园身上。
随即他很快收回,低头轻掸了下烟灰,“你哥睡了?”
向园嗯了声。
“我来给你送被子,这边晚上会有点冷。”
男人穿着白衬,袖口、领口都敞着,袖子卷了几卷到手肘处搭着,露出一截清白有力的胳膊,比平日里扣子扣得一丝不苟的禁欲清冷多了些懒散和性感。
他把烟摁灭在面前的烟灰缸里,低头笑笑:“过来。”
向园乖乖走过去。
他仍是半侧坐着窗台,等她过去,他把窗帘拉上,抱着胳膊后背靠上窗框,像是喝了酒,懒洋洋地微抬下巴耷拉着眼皮瞧她:“只是来送被子的?”
瞧他调侃漫不经心的眼神,向园心跳不期然砰砰加快,如擂鼓咚咚咚在胸腔里狂跳,耳蜗渐热。
屋内亮着一盏昏淡的台灯,光线泛黄,窗帘一拉,格外静谧和温馨,血液直晕晕地往她脑袋上冲,小声问他:“你明天走吧?”
徐燕时嗯了声,随即拉她手,环到自己腰后,将人圈在自己怀里,微抬头看着她。
两人视线空中交融,如同化不开的糖,粘稠而浓烈地盯着彼此。
第二天他提前走,先回北京等她。
在开往市区的车上,街道越来越宽阔,道路两旁的树木越来越高大,路灯一字排开挺阔地照着他前行的路,他慢慢将车汇入车流中。
彼时,向园越想越不对劲,昨晚好像他压根就没有……遂战战兢兢地捧着手机给他发了一条:“你昨晚还好吗?”
徐燕时单手开着车,第一次被女人问候,他昧着良心回了句,“很好。”
小剧场:
每年汤圆节汤圆都会被自己亲爹吓哭,因为徐燕时总是编着各种法子逼他吃汤圆,他忽然想起上次那个叫封俊的叔叔,把头一别,不吃:“哼,早知道就让封俊叔叔当我爸爸了。”
徐燕时一本正经放下汤圆碗:“提前给你上下生物课,只有我跟你妈才能生出你,你妈跟任何人生下来的都不是你。准确的说,在生物遗传基因学里,我起到决定因素,谁都可以是你妈妈,但你的爸爸只能是我。”
说完,余光瞥见向园从前面过来,似乎不太高兴,徐燕时又补了一句:“虽然我也很不喜欢你,但是为了你妈,我还可以再忍个五十年。”
……
幸亏挑了个好妈妈,要是换作别的妈妈,汤圆不敢细想啊,然而转头又想到。
五十年?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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