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嬴政有心责难的这会儿,我稍错一词,蔺继相就会迎来无穷的灾祸.
"王上此刻看他不过眼,自然是觉着他事事做的都是不对的,奴妾说什么还重要吗?"我反问着看向嬴政,暗含求情的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为王上操劳的,王上若是要降罪,怎么也得等到他鞠躬尽瘁之后再行处决吧."
听得出我的不满,也听得出我的求情,嬴政深吸一口气,问责式的开口问:"你在为他鸣不平?"
嬴政和蔺继相之间,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而我,更没有资格说谁对谁不公.
"有不平吗?"我淡淡盯视他的双眼.
对我的问话嗤之以鼻,嬴政酷酷的看向了别处.
"有与没有,由生你心;道途之景,志在人为."
我明白他是想不通我为何会推却后位,可要我跟他解释,我却是万万不能的.
我看着他的衣袍下摆,他看着别处的空闲之域,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也都没有离开,或许他也和我一样,都是在期盼着对方能够先开口,给这份僵局带来些转机吧.
尽管那份转机是我和他都想要的,可是我们依然就这么寂寥的对持而站了.
我和他都在赌气中,所以没有感觉我们之间的气氛有多诡异,但是在从人们的眼中一定觉着我们对持的这个时候是很别扭的吧.因为赵高从殿外进来的时候乍一看这幅场景,先是疑惑的顿了一顿,而后才躬身小步到了嬴政身边.
"启禀王上.时辰到了,诸位夫人已然等候在席了."
嬴政没有动,眼神也不移;我也没有动,眼神同样不移.赵高举目在我俩之间流转一下,选择了沉默以待.
我身子重,腿脚站的有些不稳,虽然硬挺着.可还是忍不住动了一下,嬴政以为我是要移动脚步的意思.于是看向了我,冷冷问了话.
"你,可还有要说的?"他艰难的说服他自己,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没有机会是不好.可是有机会了,我反倒是更加烦忧了.
蔺继相的那两个"后位"字符,若是含有一丁点鱼死网破的涵义,那我头脑发热想做王后的结局就热闹了.
"王上招揽奴妾等来设宴,应是心中有了答案了,若是要奴妾有条件的去登后位,那奴妾万万不敢奢望."
我垂首敛目,但依然能够感受到嬴政足以焚毁我心的目光,虽然我出言之后离他甩袖而去的时间不长.却让我心中很是难过了.
嬴政在前,我在后,他走的很快.快到几个弯道就把我甩的没了影,我知他在我这里耐心用尽,尊严耗底,小伤一下,自行进去入了席.
想也知道,我进去的时候简直是受到了万众瞩目的待遇,而且我自知其中九成九的目光是厌弃的神色.故而我知趣的没有去回望.
"人都到了吧?"偏首看向赵高,得到肯定的回应.嬴政正首过来,威仪的看着数列席间的位置,朗声道:"开席吧."
统一庆典在即,此时嬴政召集这么多人一起用餐,不用说也都知道意义重大,故而这些王妃们显得格外的识大体,言行举止也甚为拘谨.
酒过三巡,嬴政面无表情的又一次举起了酒杯,不过这次他没有着急饮下,而是冷冷的扫了一眼下首的席座.
"今日与众位爱妃一同用膳,其一是贺大秦一统,其二是想与众位通气一下后位人选."
嬴政的短短数言引得在场之人皆为紧张:
对于内宫女子来说,与自个儿生活息息相关的便是在位的主事者是谁了,虽说名誉上是为嬴政服务的,可又有多少人能被嬴政看在眼里呢,故而后位上的人一句话,足以决定了在场每一个人的人生前程了.
而若是能够登上后位,那此生也是无所求的了.
"寡人的后位上坐的人,必然是要贤良淑德,心怀苍生的,有能者居之,有才者居之,服众者居之,故而人人有望封后,只要你们够资格."
他鹰目如勾,看着下座的人中蠢蠢欲动的样子,满意道:"可有人想要推举自个儿心目中的人选?"
这种事情,人人都想要花落自个儿家,可是当众推举自己又似乎不太合适,沉默了又恐嬴政尴尬,故而众人左右环视一下,还是有静夫人率先开了口.
"历来后位人选皆是由先祖或是王权者定下的,而今先祖憾逝,自然要王上一人定夺,还请王上直接下令便是,奴妾等臣服相随."
静夫人出言拱让给嬴政,下面的人也都不敢含糊,齐声应和了静夫人的说道.
"奴妾等臣服相随."
嬴政并不介意他的首度挑拨被静夫人一言避之,轮目一周,他又接着开了口.
"良人吕娥静自寡人封王开始就随寡人奔劳,为寡人诞下扶苏,洼丈两位公子,虽是洼丈早夭,然扶苏作战英勇,勋绩卓著,娥静功莫成也,寡人喜之.众妃以为何焉?"
这话一出口,大有表明嬴政决定定下静夫人为后之意,而静夫人又是独占鳌头的良人品级,.[,!]下首的人中谁敢怠慢,于是都齐齐附和了.
"然!"附和的异口同声.
嬴政精亮的目光以慈善外罩扫过大殿的各个角落,即使低眉中的我也感受到他的目光在我这边停留了不下两次:
他是刻意在试探我的反应,还是他对每位在座的人都投注了试探的目光,以查看他的戒备之目的?
"王上,"李夫人晃着身子扶桌台起身,撑额靠在身边搀扶她的从人身上,掩饰着用离她尺寸近的我也只能猜疑着听得出丝微哀伤的语气道:"奴妾无礼,扰了王上的雅兴,奈何奴妾头胀的紧,就先行告退了."
估摸着是心中实在压抑又酒劲儿上头,李夫人才会如此在这个时点吸引了嬴政的注意吧.
"哦?"
嬴政目光温和依旧,可抬起头的我清楚的看清了他的瞳孔正急剧的收缩.
若是李夫人获罪,那静夫人就是独树一帜的候选人了,作为偏室良人和王后是有心性上的巨大差异的,她一手遮起了这秦王宫,和扶苏之间有瓜葛的我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另一方面,李斯现在正在呕心沥血的为嬴政制定统一后的天下准则,若是李夫人这会儿出事,他还能尽心去做事吗?
我已经让嬴政伤透了心了,帮不了他其他的事情,这会儿我就帮了他关于李夫人的生死荣誉之事吧——也帮帮我自己此后的生存之途.
虽然我也不希望李夫人能够登上后位宝座.
李夫人察觉到了嬴政外显的不动声色和殿内迅速冷滞的气氛,他见嬴政不开口准许,正要继续说话,我瞅准时机打断了她.
"禀王上,李夫人许是饮多了些,奴妾殿中有新酿的柠水,这便拿些来为李夫人解困."
我站起身子施仪,边说边正身以退——我心里明明知道没有人能成为嬴政的王后的,这场血雨腥风之战虽然我很想参与,可是我参与不得,也不想在此白白受嬴政和他外围爪牙的审视之苦了.
说实话,如不是蔺继相在,我还真的想要去试一试争取后位的努力,虽然历史上对于嬴政的后位是空记载.
几千年传承下来的东西,谁知道是否是歪记了呢?!
只是,嬴政不允许我们离开,因为我们走了,他的这场大戏就少了两个最潜在势力的赏客了.
"齐溪宫洛葱,你去齐溪宫取些柠水给诸爱妃解酒."他瓮声瓮气的直接吩咐了他并不喜欢的洛葱.
嬴政一定气我扰了他导剧的上演进度,不然他不会把我宫中他最爱的柠水都拿出来给"诸"王妃饮用.
他这般散尽我的特酿我该不解的,于是我露出了一脸惊讶与恐伤的表情,并适可而止的让它们一闪而过——这些不痛快做给嬴政看,他应该能心中对我稍稍顺意了些吧.
借用看洛葱离去的掩饰,李夫人狐疑看我一眼跌坐席位上,我忙上前假托她的不稳,微开一汹,腹语言道:"候!"
李夫人虽猜不透我的用意,但她看了看神色不明的嬴政,也好歹没有再轻举妄动了.
来到穹阳宫后,穹阳宫的从人们请我去见嬴政的行为不少人看见了,想必也是传开了,开席前我又是在嬴政之后最后一个到的,我和嬴政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对她们来讲是个迷,故而她们虽然心对我不满,可也多少怯气点的吧.
"既然溪夫人有心为众爱妃备醒酒柠水,那在列之人便敞开了喝吧,切莫辜负了溪夫人的一片诚心."
嬴政的言词分明有八成的赌气成分在,可我也只能干听着,不敢多言一词.
"谨遵王上吩咐."
静夫人倾了一侧唇角看向我,在收到我回视的目光后,她借着对我扬手中酒杯的动作,目射寒光的警告了多事的我.
显而易见,若是嬴政就此对李夫人心生嫌隙了,那静夫人再适时表演一处得体的剧目,她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为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王后了;而我,似乎阻碍了她的封后之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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