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会盟”以后,九天玄女至大羿处告之:“人间恐浩劫将至,王母遣我送尔长生不死之药,速速服下,寻求良策为上!”
“此劫为何?”大羿道。
“此乃天机,无可奉告。”九天玄女说完,化身玄鸟而去。
由此,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地天通”大工程,浩浩荡荡地展开了。
众多神、仙纷纷向上进行拓天行动,随着自身神力、仙法大小,依次排位,最高者竟拓展到三十六重天。
天,空了。从此离地九重之外。人的肉眼望去,一片朦胧缥缈之态,再不可及。不周山的通天柱被天帝截断;西王母搬至瑶池后,昆仑山变成了昆仑虚,天梯自然失去了通天之神力,再也寻不到;从此天上之事,凡人再难介入知晓,哪怕是人间帝王。
绝地天通大业完成后,颛顼卸任人皇之位,入天界统御北方之玄天,称为:北方玄帝。由此,五方上帝悉数归位。
东皇太一,彻底归隐碧海归墟,号称:扶桑大帝东王公。
帝俊乘势整顿扩大天庭,广泛收编众仙。
世间仅存扶桑树位于归墟扶桑山,此树上接东天门,下连九幽,乃是三界仅剩唯一之通道。
仙人大多喜居天上,随着一部分神祇迁入天庭,另一部分下到地界,往地下探幽至十八层地。后土皇帝祇也顺势建立地庭,以幽都山为中心,执掌幽冥界,并不断扩充地庭的力量。
至此,三界格局彻底形成。
人族的神性自封印后,开始普遍消退;随着“天目”的闭合以及进一步杂交繁衍,先辈的神族血统被稀释到几近无的状态;除了仅存的“第六感”还保留着那一丝神性,人族似乎一夜之间回到了愚昧蛮荒的低物种时代。
比如对父神留下的先天八卦图怎么也理解不了,甚至忘了当初仓颉创造文字的根本含义;随着神通能力的失去,人族寿命更呈断崖式下跌,仿佛受到诅咒一般,被看不见的枷锁裹挟,从此变得平庸,甚至停滞不前。
随之而来的,是大洪水时代来临。
然而,让众神始料未及的是,绝地天通依然没有改变人界挑战神权的意愿和欲望,相反,失去了神性的人族,其凝聚力比之前更甚了。局部总是冲突不断。
此中以三千年前那场战争,最为旷古久远。上至神仙君王、诸侯将相,下至妖魔鬼怪、凡夫俗子,六合之内、碧海苍穹皆卷其中,多少生灵涂炭。史称:封神之战,人间又称武王伐纣。
自封神后,除了上榜的位居神位,其余皆尘归尘,土归土。幽冥血海河畔,堆积起多少不服之怨气、不甘之执念,仇恨不断,杀气冲天。奈何天道使然,不可逆天而行,况有彼时天庭之主东皇太一的东皇钟所压制封印,即便幽冥河畔血雨腥风,碧海苍穹倒也祥和一片,神,魔,仙,妖,人,鬼六界相安无事过了些光景。须知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又是一千多年过去了,凡尘不知到了何朝何代,多少人间帝王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又有多少前赴后继、承古人之志踌躇向前。
神虽借封神之名解了眼前危机,奈何埋下因果轮回种种,该来的,总还是会来。
这一天,东海之外蓬莱仙岛,一神一仙对弈而坐,胡侃天地。这一老一少情投意合且渊源颇深,故而成为忘年之交。实乃东皇太一和虚离子。
日出东方,华耀大千。东皇者,五方之首;太一者,天之尊神。东皇太一出生于混沌,成长与鸿蒙,历经日月星辰、天地秩序、六道轮回之建立,位居东方,俯瞰宇宙浩渺,执掌大道自然,不理人间,其真身原本无形无状,缥缈不定,如今顺应天道时势屈尊化为人形。
虚离子,天生异象,银发重瞳,鹤纹玄衣,目若星辰,丰神俊朗,远观飘飘然超脱之姿;近看潇洒倜傥,谈吐行事自在逍遥,卓尔不凡。虽是少年模样,却似历遍千载春秋沧海桑田;然,竟无半点凡尘俗气,如那空谷幽鸣清冷高远,入世而遁世,一转身却又风流多情,一颦一笑间尽显风花雪月。用人间的话,不禁惊叹:好一个仙风道骨的翩翩公子!
说起二人渊源,一个乃上古自然神,一个乃得道仙人后辈,原本没有交集。其中因果暂且不表,日后细说。
虚离子其身世不详,太上老君下界化为老子宣道之时,惊叹其异象风骨,初识竟有倾盖如故之感,彼时为天界寻可用之才,遂收为座下。后追其溯源,阅遍六界命簿,上至天界司命星君,下至幽冥酆都大帝,皆不知其所来。因得道长生已久,故乃非人非妖非神之仙,六合以外之灵也。
虚离子道:“楚地尊你久已!从古祭祀不断,前有九歌屈赋,今有武帝尊皇,为何你对人间之事,总是神神秘秘,漠然处之?不给人回应呢?”
东皇道:“天地万物生灵,运行自有其规律章法,若破而改之,则大道运势皆变也!”
虚离子道:“大道理我说不过你,不过你总是这样高高在上,明知人间疾苦,白白看着又不出手相助,也配尊为最高神?”
东皇早已习惯他的调侃,不动声色道:“这且不论,你可知近来有一奇事?”
“何事?”那位果真瞪大了好奇的双眼,重瞳愈发熠熠生辉。
“你游遍下界神州山川,可知西域有一处名为敦煌之地?”
“万道金光沙漠起,此事自老君那有所耳闻,只我日日纵情会稽山水,偶尔去趟昆仑山西王母处,倒是不曾踏足此地。”
“哦?”东皇这一生可谓意味深长,他接着道,“王母对你可是挂念的很……”
“别打岔,这敦煌怎的?速来说与我听听。”
“三危山下,鸣沙山畔,宕泉河谷的石壁上,连日来斧凿声声,不绝于耳。”
“凿壁却是为何?”
“开窟造像。”
“开的什么窟,为谁而造像?”
“西方释迦摩尼,你可知?”
虚离子没有正面回答,他是个自由惯了的散仙,莫说去师尊太上老君那随身侍奉,便连拜见请安都时常懒怠。偶尔去时,听老君提起圣人名讳,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放心上。老君爱徒心切,却也是宠着由着他罢。
“这下可热闹了,九重天还挤得下这么多神仙么?”他邪魅一笑,将手中鹤纹执扇一收,歪着身子侧身躺下,左手枕着头,一头白发顺间瀑布般滑落,这动作若是换做常人,在尊贵的东皇面前,可是大大的不雅,也就是他敢如此狂放不羁。
“仔细乱我玲珑棋局!”东皇侧目嗔怪道,“莫胡说,帝俊此刻已是焦头烂额,这话别让他听了去。”
“莫不是隐退多年,如今你倒是愈发的谨言慎行起来……”虚离子抬手端起琉璃茶盅呷上一口,继续道,“须知人间有言:盘古开天,女娲造灵,太一治世!你之尊贵可在帝俊之上。”
“圣人之事岂可妄论!况且我之神格,可何时在意过这些?”
“汝虽非圣人,可与其比肩。”眼见东皇依旧一副淡漠超脱之状,言语也刺激不了他,顿觉无趣,便打住转换了话锋,“你刚刚说释迦摩尼怎么了?”
“少司命,取我乾坤镜来……”
境内乾坤,气象万千。观之,可闻六道轮回、三界众生前世今生,二人便悠悠然观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