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决定就是:群起而攻之。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变得冲动而离奇。
大家本是怀着不能鬼帝出境的心态出手相拦,可不想最后却演变成了与之血战。
当年白亦乾一边招架,一边冷漠问:“本帝护尔等周全,入境万年。如今,诸君是要忘恩负义?”
没人敢回答,虽然他们都清楚,此时所做之事对于鬼帝来说,是不能容忍与不可原谅的冒犯。但那时情景下,大家都心照不宣,想着:等鬼帝冷静下来,再解释吧!等鬼帝脾性恢复了,再认错吧!
夺剑,封印,将再次负伤的鬼帝与虚空之境内的极凶鬼物关在一起……现在回想起来,无论当时有何理由,种种行径就是加害,就是背叛。
归根到底,是他们实在太怕了。
光是提起他的名字就害怕。
昔日杀性大发的白亦乾,几乎是挥手之间,覆灭千人。
蔑视众生,任意处置他人的命运,却无人能站出来反抗他。
没人拦得住他,除了他自己。
以至于当时在不归山下,大家只是看到与昔日相似的眼神,众妖王就皆失了心智,没了分寸。甚至都没有一个站出来好好端详一下鬼帝是否真的神志失控。
直到青铜鬼门永封,白亦乾伤口流血,立在一片血泊中孑然而立。身前,青铜鬼门渐渐合闭,背后那些蠢蠢欲动的极凶鬼物慢慢逼近。
白亦乾最后看他们的眼神,地府诸君永世难忘。
那一刻他们才恍然大悟过来,事情失控了,已经不是他们想得那般了。误会连同可以焚天仇恨,都在青铜鬼门关闭的那一刻,深深地烙在白亦乾的心里。
没了沧冥剑,鬼帝这样可能会死……
如同一盆水从头顶泼下,瞬间被泼醒了,大家伫在门外开始懊悔不已,几乎是使尽浑身本事,想尽办法。
他们狼狈地扑到鬼门前,想伸手去撕掉封印符时,却发现已经不能靠近半分,因为这道符并非幽都之物,是人皇亲手写成,三帝相互制约,也只有他们能与彼此抗衡。
许多妖王为了破封印,法器尽折,在门外声嘶力竭大喊:“怎么办啊,我们想想办法啊——”
时至今日,每每提起当年的事,已经没人说得清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
阎王嘴唇有些干裂,表情复杂,甚至都不想解释他是如何得到的那道封印符。
而众妖王脸上也是恼悔与恐惧掺杂,完全没有了平日的体面。
白亦乾扫视着他们,如同看一堆死物,淡声道:“我们的事情,总有时间慢慢清算。本帝现在想知道北境疆场到底发生什么了?重慕颜为什么会在那里遇见锥咒。”
阎王低垂眉眼,道:“慕颜她小时候实在很顽皮,总是闯祸。那次是偷跑出去参与了人间斗争……不过那次我已经罚过她了,从那以后慕颜就变得很听话。卑职想着,知错能改,就、就没有把那次的事情记录在案。说到底,是卑职太过袒护她了……”
话音未落,白亦乾一挑眉,审视道:“参与?可你女儿说的是她在一旁围观啊。”
阎王身形一顿。
殿内明亮,将脸上的表情映得清清楚楚,无处避藏。
白亦乾死死地盯着阎王,看他脸色苍白像是失了魂,他躲避开白亦乾的审视,结巴道:“慕颜她……她总是喜欢大事化小,在外面就算遇见天大的事情,都能装作没发生过一样,包括在外动手了也说没动,她……”
白亦乾道:“说重点。”
蛟龙王一身戎甲,表情僵肃,厉目半眯,扫了过来。阎王会意,手在袖子下早就攥得很紧,咬牙道:“所以她在北境疆场遇见过锥咒的事情……卑职也不知道。”
白亦乾道:“是吗。”
阎王点头:“是!”
白亦乾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懒得理会他说的是真是假,唇畔挑着一丝淡笑,没有温度。
他毫无征兆地抬起手对上阎王。
就是这样一个动作,都让殿内空气凝滞,瞬间绷到了极点,千钧一发之际。
“慢!手下留情!”蛟龙王叫住白亦乾,言语里七分紧张,“慕颜她从小最敬爱阎王,还请……鬼帝手下留情吧。”
阎王立在一旁,唇上已经血色全无,神色惨淡。
白亦乾转过头来,冷淡极了:“你威胁本帝?”
“……”蛟龙王抬眼望他,双目尽显沧桑,“鬼帝若想一消心头之恨,应该是我们该死才对。这万年来,幽都大小事都是阎王一手操劳,况且当初阎王他并未出手,那道封印也并非是他故意……”
白亦乾毫不理会,他举手,在空中虚虚一指,阎王顿时一口鲜血喷出,捂住左心口,内丹隐隐有碎裂之势。
气氛凝重,死气沉沉。
生死存亡之际,“呀——”地一声,阎罗殿高大雄伟的殿门被从外推开。
所有目光转身望来,只见一条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口,发丝随意垂落,外面的光罩在她身上,亮得朦朦胧胧。
只闻她轻声说:“聊完了吗?”
阎王登时眼睛睁大,脸色比方才濒死危机之际还差。
阎王眼中情绪复杂:“闺女,你怎么来了?!”
重慕颜目光转向白亦乾,道:“我在外面找了半天,才知道鬼帝在这儿。我来带他回去。”
白亦乾慢慢收回手,缓步走到她身边,低头道:“不是让你等我吗?”
重慕颜道:“外面不安全,我们回去吧。”
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闷慌。
白亦乾不语,只是掀眼看了一眼门口,问她:“你来多久了?”
门外小鬼差连忙迈进殿内,慌张道:“大人她刚来,小的已经说了鬼帝再与诸位大人议事,可拦不住啊……”
鬼差说这句话时,重慕颜恍惚中好像听见众妖王都松了口气,连阎王的脸色都缓和了许多。
看到阎王,重慕颜眼神一变,急忙走过去:“爹?”
阎王拿袖子往嘴上一擦,一把抹掉了唇边鲜血,若无其事的笑:“老了老了,有点着急上火的事就是容易吐血。”
重慕颜看着阎王黑如墨玉的发,英挺的眉眼,她半眯眸,散漫道:“你老了?爹你这身皮相看起来没比我大多少。”
阎王哈哈一笑,赶紧转移话题:“虽然长得年轻,但爹年纪在这儿呢,遇见着急上火的事就容易伤身体!”
重慕颜一歪头,还想再问,身后人却道:“小媳妇,过来。”
重慕颜转身,白亦乾对她伸出手来,重慕颜不明所以,只将手递了过去,没想到白亦乾不由分说,领着她就走,地府诸君拱手恭送鬼帝。
待他们走远,阎王才一踉跄,只觉头晕眼花,判官立刻来扶,众妖王你一言我一语,说什么的都有:“阎王爷啊,你方才好险说了。”
“是啊……”
“幸好阎王机智,不然鬼帝的怒火恐怕还要再烧一大截!”
“原来鬼帝并未痴傻……”“不不不,我觉得还是有些不同,换做原来,哪里会听咱们解释,从世上消失就是最好的解释!”
阎王强打起精神,还洋洋得意对他们道:“你们看,我闺女是福星吧,本来离死就差一秒了,这都能救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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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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