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乾和重慕颜并排携手走,白亦乾只觉她指尖微凉,大手收紧,将她的手完全攥成掌心。
重慕颜看了他一眼,道:“若相公要追究锥咒怪进入观幽楼一事,我应担全责,就别为难我爹了吧。”
白亦乾听她说完,忽地顿住脚步,似有话想说。
重慕颜也顺势停下,等他说。
白亦乾盯着她看了片刻,转过脸去,听不出他话中情绪:“为难?阎王动不得?”
重慕颜正要说话,白亦乾却先开口了。
“知道了。”
白亦乾眸色冷郁,里面漫出来三分寒。
重慕颜朝他走近一步,伸手搂紧了他的腰,怎么看都是一个十分亲近的撒娇姿态。
重慕颜像哄小孩一样耐心哄着白亦乾。
远处,阎王送几位妖王出门,远远望到这幕,立即缩在暗处。眼下阎王脸色尚未恢复,不过,内丹只要没碎都不算大事,过段时日自然就会恢复。
其中一妖王低声道:“我觉得,抱紧慕颜的大腿,我们能活!”
“……说得不错,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阎王白着脸,道:“你们别瞎说啊……你们这群老不死的早就该死了,别拉我闺女下水。”
也不知道重慕颜说了什么,白亦乾面色稍缓。
半响后,重慕颜抬手在白亦乾脸上揉了一把,拉起他的手,领着他往回沿路走。
重慕颜边走边道:“相公什么事都不用管,就在慕颜殿里好好养着,别的都不用操心。”
白亦乾慢她两步,走在她后面,他听了她的话,并未做声,只是唇边弧上淡淡的笑意。
直到二人身影远到看不见,他们几只老鬼才从犄角旮旯跳出来。
一位低头理了理袖口,由衷地道:“慕颜小时候哄人就一套一套的。”
“那还不是吸取了咱们优点……”
阎王一摆手:“赶紧走,别给自己脸上贴金,离我闺女远点!”
随后,阎罗殿外的鬼差便领了命,半恭敬半强迫地将这几位妖王送回府邸。
重慕颜和白亦乾回去以后,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就休息了。
次日清晨,重慕颜被压得喘不过气,昏昏沉沉中,想翻身都难,她不得不睁开眼睛。
一睁开,就看到腰上有条结实的手臂,它不知道什么时候环上来,压得她动弹不得,腰上发麻。
重慕颜望着床顶,微一侧头就能和白亦乾撞个脸对脸。
床榻里面充裕的位置,他偏偏和自己挤床外面这一小条。
他若喜欢睡在外面,下次就让他睡。
静止半响,重慕颜微微偏头,看到床边的红烛,望着那根通红的蜡微微出神。
重慕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那臂牢里脱身出来,披上外衣,轻手轻脚地出了慕颜殿。
清晨的林间弥漫浓雾,霜风初起。
沿一条隐蔽而难行的道路走,树木渐行渐少,转眼间,眼前视线辽阔而空旷。
重慕颜带着怀川,来到城外这片巍峨殿群前。
十绝殿。
殿外一鸟一蟒的雕像还屹立在中央,看来他们已经放弃抵抗,任由这尊威风凛凛的罗刹鸟巨像衔着他们的蟒头。
这场面,甚是悦目。
重慕颜与怀川一前一后踏入十绝殿,如入无人之境,像回了自己家一样。可刚迈入十绝殿内没几步,就被人拦下。
鬼剑快步走来,看到重慕颜后,脸色极不自然,隐有张惶:“妖姬,此番到访所谓何事?”
重慕颜扬起带笑的脸孔,道:“别紧张,不砸。”
“……”
重慕颜眼神略过他,看向后面,道:“红莲不渡还活着么?”
鬼剑道:“放了。”
怀川怔了怔,嘴巴微张。重慕颜奇道:“放了?”
鬼剑冷酷道:“……不是妖姬说要留他一命?”
重慕颜“啊”了一声,恍然想起来,旋即笑道:“我就随口一说,你们殿主就照做了啊?平时也没见他那么听话。”
鬼剑道:“妖姬注意言辞。”
重慕颜瞧着眼前这少年模样的鬼剑,却天天板着个少年老成的冷酷脸,不由想笑,打趣道:“既然当时我说了让萧无夜开价放人,你说吧,你们十绝殿要多少钱?”
鬼剑把头扭到一边,道:“我不知道,还是以后妖姬亲自和殿主谈吧。”
红莲不渡已不在十绝殿,重慕颜和怀川便没多做停留。
不过临走前,重慕颜对鬼剑夸赞了十绝殿新立的雕像十分美观,见鬼剑脸色铁青,重慕颜心情舒畅,与怀川回了长庸城。
今日天色阴沉,雾气从城外弥漫到街上,赶早的行人也稀稀疏疏的。
长庸城向来热闹,此时,却少有的冷清。
一条趣÷阁直的长街,街上三两人影。两侧是大门紧闭的商铺。
一片叶子吹到怀川身上,他扑了扑,左右环望:“今天城内人真少。”
重慕颜抱着手,走在前面:“快下雨了,这时候哪还有人在外闲逛。”
这时,三五个如同飞刀一样的影子射来,怀川一个箭步反手格挡,顿时有东西四分五裂,落在地上。细瞧,原来是几片寻常叶子。
怀川看向自己的袖子,被锋利的叶边划过,留下几道口子。
此人身手不俗,犀利无比。
重慕颜微微侧首,望着一个方向,只见一清瘦人影,斯斯文文地坐在铺子外面的桌椅旁。
重慕颜看清后略有惊讶,带着怀川走了过去。
怀川拉开椅子,重慕颜入座,道:“你怎会在此?”
“檀主不是找我吗?”
重慕颜神色不善,微笑道:“大师还真是神机妙算。”
红莲不渡拿起一个干净茶盏,为重慕颜倒了茶,推到她面前,金黄的茶汤在杯子里晃来晃去。
红莲不渡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只是颈子上还能看到些许淡淡的疤痕。面容依旧英俊,唇边永远挂着叫人捉摸不透的淡笑。
重慕颜本以为落到萧无夜手里,身心都得被摧残得不成样子,没想到红莲不渡除了身上的伤以外,别的好像没变。
红莲不渡端起茶,独自饮了一口:“昨日百鬼夜行后,想必发生了一些令檀主意想不到的事情吧。猜到檀主定会来寻我,特此在这里等檀主呢。”
听他提及昨日之事,重慕颜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红莲不渡继续道:“檀主也不必惊讶我怎么会知道,和尚早就和檀主说过,在幽都里有内应。”
重慕颜笑了笑,心想,看来这内应真是事无巨细都要汇报,红莲不渡居然连昨日刚发生的事都了如指掌。
对于内应这件事,她不是没问过阎王,可阎王爷也只知有细作在,却不知道究竟是谁。想来也是,既然是卧底,自然身份隐藏得很好,不然早就被大家孤立出去。
不过,如此一来,上至妖王,下至鬼差鬼役都有嫌疑。
头上乌云压得更低,茶铺幌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骤雨将至。
重慕颜不想再谈昨日之事,端起茶盏,低头审视,细长绿叶微蜷,上下沉浮。
“茶铺没人,尚未开张,你这茶从哪来的?”
红莲不渡侧身一指:“自然是和尚自己动手,烧水沏的。”
重慕颜用眼角余光一扫,扫到那扇茶铺门,被外力强行打开,已经有剥落垮塌之势。
------题外话------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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