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寂，车内车外都无人说话，重慕颜看着火光，眉宇间早有倦色，闭上眼，靠在一旁坐成一团，把脸埋在膝上。
都忘了对面还坐着她的“死对头”。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轻柔地揽过她肩膀，将她放平。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索性便翻个身继续浅眠。
重慕颜只觉脸着一块衣料，冰冰冷凉，枕着十分舒服。须臾，意识一空，就沉沉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间，马车颠簸，重慕颜的脑袋滑了一下。长睫微颤，缓缓地抬起眼帘，一睁眼，正对男人优美的下颚骨。
重慕颜再一侧头才知道自己枕在哪里，倏地坐了起来。萧无夜也阖眸休息，腿上一轻，睁开了眼睛，看她。
重慕颜耳中雷鸣炸响，脸色不好：“我明明倚在窗边……”
萧无夜默默地道：“我看你睡得并不舒服。”
声音清冷，让人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恶念。
重慕颜脸色都有点发白，恼羞成怒。
萧无夜轻声道：“不过是枕在我腿上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别忘了我们的关系。”
萧无夜饶有兴致的，反问：“我们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琅劫锋利的剪尖就抵在他的喉咙上，重慕颜缓缓地道：“你说呢？”
萧无夜也不躲，就任由明晃晃的杀器杵在自己喉上，道：“合作关系。”
重慕颜微怒：“合作关系早在昭天阙就结束了。”
“那再续上。”
说话间，车厢晃了一下。重慕颜与萧无夜扯开一段距离，看向窗外，这才发现他们正在飞驰前行，天都大亮了，她应该睡了挺久。
萧无夜温声道：“我们快到了。”
不出一个时辰，他们就到了不妄城。
阴风斜吹，衣摆微动，重慕颜走在前面，众人前后步入城中。
前脚刚进城，突然间，一把刀迎面朝重慕颜劈来，重慕颜微一偏头，那把刀就在空中翻了两圈，深深扎进后面高高的城墙内，震落了一些沙土。
“对不住啊！！！”
重慕颜朝声音望过去，一个人正向她急匆匆地跑过来。
来人圆圆的脸，明亮的眼睛，有两个酒窝，长得十分端正，是个年纪很轻的少女。不过此时她面色红润，满含歉意。
她哈腰道：“抱歉了。要宰畜生的，谁知道让它把刀给顶飞了。”
怀川脸色登时一变：“什么东西能把刀顶的这么远？！”
鬼剑也敌意道：“你是故意的吧。”
重慕颜不言语，只上下打量眼前人。
她浑身上下好像都挂满了环，眉环，唇环，耳环，手环，脚环……随着她的走动，手脚上的环来回相撞发出“叮叮”的响。
重慕颜眉眼漠然，错开她，继续往城里走。
酒窝少女见重慕颜不恼，快步走过去，把刀从墙上拔了下来。
她抖落刀上的灰，向重慕颜走过去，道：“虽然姑娘没有生气，但我还是心有愧疚。不如姑娘你看，我赔你点什么吧？”
重慕颜也不回头，边走边道：“你愧疚的话，请我喝酒吧。”
闻言，少女一愣，随即爽快道：“行！”
重慕颜唇角弯了弯，初来乍到，就有人请喝酒？
怀川一个箭步拦在前面，满脸怀疑神色，对那少女道：“不必了。”
没想到，重慕颜顿足回头，笑道：“带路。”
那个少女在前面领路，带他们来到一家店里，落座没一会儿，菜与酒就上来了。
重慕颜毫不客气的坐在桌边，怀川借了店家的镜子，把脸上火烧留下的尘灰，拿袖子蹭了个干净。
重慕颜伸手拿起酒瓶，给自己斟了一杯，萧无夜却道：“一早上你就喝酒，不伤身？”
重慕颜已经把酒杯送到嘴边，道：“鬼伤什么身。喝酒是分心情，又不分时辰。”说完，她一饮而尽，接着她唇边浮上一丝奇异的笑，对萧无夜小声道：“居然是竹叶酿。看来南魈真对我的喜好很熟知啊。”
说完，重慕颜望着空空的酒杯，若有所思。
那个少女浑然不觉异常，已经拿着筷子埋头吃起来，边吃边道：“这家饭菜的口味在不妄城中称得起上等，合大家胃口吗？”
鬼剑十分警惕：“我们不饿。”
话还没说完，桌上就传来“叮当”一声勺子碰撞碗壁的声音。
重慕颜那边已经端起碗，慢悠悠地喝起汤来，鬼剑看着欲言又止，眉梢直抽。
谁知，怀川把脸擦干净，也转过身来，头也不抬的，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鬼剑对怀川咬牙道：“我们此刻身在不妄城中，这饭菜来历不明，你怎么敢吃？”
怀川端碗，抬眼，望着鬼剑，可手嘴一动，又咽了一口饭。
“……”
萧无夜与重慕颜挨着坐，他也并未动。
忽然身旁人道：“吃吧。早饭不是还没没吃，既然有人请，别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迟疑一会儿，萧无夜抬手端起筷子。
鬼剑眼睛登时瞪大，道：“主上，你……”
看着四人都开始动筷，鬼剑依旧坚持不吃，万一饭菜里有问题，南魈忽然出没，至少留他一个能顶一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得太专注，重慕颜瞅都没瞅，直接将吃剩的鱼骨扔到一边，没想到这一扔，就正好扔进萧无夜的碗里。
萧无夜端着碗，面无表情注视着那截鱼骨，怀川和鬼剑顿时觉得周围空气都开始凝固不动，重慕颜察觉异样，转头一看，片刻后，她道：“再给你换一碗吧。怀川去……”
“无妨。”萧无夜忽地开口，将鱼骨用筷子轻轻一夹，扔到桌上，当做没发生一样。
重慕颜坐在他旁边，目光没移开。
“你要是有火就发出来，别搞得压抑兮兮的，对身体不好。一会别在突然把桌给掀了，再换一碗就是！”
萧无夜道：“我说了没事。”
酒窝少女却是笑了一声：“各位是来不妄城玩的吗？”
鬼剑立刻冷冰冰的反问：“怎么了？”
少女笑着道：“之前我们这里有个大师，他佛法极高，许多人慕名而来，都想去他的佛殿里拜一拜呢。不过，你们这次来的不巧，大师不在城里好些日子了。”
怀川随口一问：“去哪了？”
“不知道，听说出去找人去了吧。”
重慕颜手上动作一顿：“这大师的名字是？”
“呃……红莲不渡。”
怀川眉毛紧拧：“居然是他？”
萧无夜低眸，轻笑：“看来小美人这趟没白来。”
重慕颜把酒杯一推，漫不经心地开口：“就是啊。”
吃过了饭，那少女建议他们一定要去不妄城的集市看看。
重慕颜逛过数不尽的集市，那种地方她不感兴趣。
少女却还在热情的极力推荐：“去看看吧，不妄城的集市真的很出名啊！”
重慕颜听她讲了半天，终于被她说服。五个人在店门前分开，重慕颜一行人按着少女所指的路线去不妄城的集市转转。
不妄城不大也不繁华，建筑也毫无特色，不过，这里比傀儡城真实。重慕颜心道：这才是一座荒野孤城该有的样子。
他们走了一会儿，就到了所谓的集市。
见到了以后，众人大失所望。
鬼剑板着脸，道：“那人就奇怪得很，非让我们来这里。难道眼前这个就是所谓的出名？”
他们眼前的集市，乍一看极为混乱嘈杂。满地乱跑的孩子，在菜摊上挑挑拣拣的妇人，拄仗弯腰的老妪一一从他们面前走过。偶尔一处还能掀起几声骂骂咧咧的对话，听到依稀几句，好像是为了几文钱而讨价还价。
重慕颜道：“没事，正好可以看看这……”她把后面的烟火气收了回来，改口成：“市井气。”
各式各样不同的人，在集市里挤来挤去，空气中充满了鱼腥气、油烟气、还有这里特有的一种泥土味。
重慕颜心想：那个少女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来这个集市呢？这里到底有何不同？
怀着这个问题，重慕颜向里面走了走，慢条斯理地四处瞟着。
忽然，重慕颜眸子半眯，虽然隔得远，但怀川一下子就感知出她怒火大盛：“小姐！！”
可是晚了，重慕颜一脚就那个摊子踹翻。
摊主满脸震惊，惊呼：“你做什么！！”
重慕颜浑身气场陡变，寒意森森地盯着他：“你活腻了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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