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星」的碎刃险之又险的绕过结了霜的断剑，又在狄思的身上留下一条猩红的血痕，血液飞溅。
不知是血混着雨，还是雨混着血，水流流过狄思的身躯，流过他插在身上的暗器，流到地上的积水中，成了一滩血泊，在积水中一圈圈扩散开去。
但狄思，仍然没有倒下。
杨若启的长刀当头落下，他的断剑迎上，对手却是一触即分，只有一缕寒气顺着剑身溜了过来，融入四肢百骸，尤其是双臂，又感觉沉重迟缓了几分。
过去的几十息，他就是这样被不断的被消耗着，一开始还能无伤格挡开裴世鑫手中「千星」的那些碎刃和任海波时不时攻来的暗器发丝，但随着时间的推进，「冰魄」的寒气一丝又一丝游进了自己的身躯。
内力无法化解的寒气游走全身，让他健硕的身躯上添了一条又一条伤口，根本无可奈何。
「千星」、暗器、发丝、长剑、长刀……力量逐渐随着血液流失殆尽，最终，他再也不能挥动断剑，只能半跪着坐在了雨水与血水之中。
皇立署中的其它人确认他失去战斗力后立刻起身追向了「九」，唯独杨若启走在最后，留了下来，站在他身旁提起了自己的「冰魄」。
“如果我把寒气抽回来，你还能活。”杨若启的眼神闪着复杂的光，“但你一定不会让我们走，对吧。”
狄思点了点头，他手中的那把断剑再没有掉下哪怕一块碎片——他的信念从他选择站在「九」的身前后，就再也没有动摇过了。
“「皇榜金灯」……「皇榜金灯」……「皇榜金灯」……「皇榜金灯」……”
狄思的嘴里不知为何念着这四个字……
“明明是个节日，为什么我们之间要……”本应该千疮百孔的断剑此时终于有了崩碎的先兆。
杨若启闭上了自己的双眼，雨水洗面，他已经不准备让自己的老朋友再多遭受痛苦，也更愿意他作为自己心中的英雄而死，抬刀，一刀干干脆脆的斩落下去。
大好头颅滚落，但没有血液流出——他的血已经流尽了。
他最后为自己的友人叹了一口气，紧接着跟上了自己的同僚，看着路上打砸抢掠的惨状和被扯的碎烂的皇城卫戍的尸体，并没有选择跑去皇城，而是直接带着其余三人走进了一条小巷子。
“九十三……九十四……”杨若启数着数，而其余三人都沉默着，看着对方边走变数，“九十八……九十九……”
用力按下湿滑的砖石，地道轰然洞开。
他沉默着，发现地道口里面有一串带着水痕的脚印。
——「九」早就进去了。
“走吧。”
最坏的结果已经出现，「九」果然没有选择和暴民走在一起，而是自己另走了皇家本来用来逃生的隐秘通道。
而跟着暴民，不但声势过大容易招惹皇城卫戍的围攻，还不得不和一群普普通通的暴民进攻易守难攻的皇城，实在是太得不偿失。
而走隐秘通道则可以快速抵达自己的目的地，选择哪一个，不言而喻。
……
皇帝坐在皇城看台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帝都发生了什么，只是饶有兴味的猜着左相给他出的灯谜。
就在这时，他背后的阴影里突然杀出了一道如同匹练的刀光，直接削下了皇帝贴身内卫的头颅。
鲜血喷出，溅到了皇帝的脸上。
他一开始还呆站着，后来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巴无声的张了张，才突然喊出杀猪一样的尖叫。
“很意外吗？三哥。”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冒充我兄弟！”皇帝体若筛糠，腰带上的金牌之间相互碰撞，发出“叮叮……”的声音。
“冒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冒充！你说我是冒充的？！”现在的「九」全身湿透、披头散发，唯独双眼里面怨毒的火光喷薄欲出，吓得那皇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敢随着「九」的接近一步步向后爬，一边拼了命的摇头。
“我母亲被杀的时候就倒在我面前！我父亲就死在这皇城看台之上！我这十几年担惊受怕隐姓埋名寄人篱下！你敢说，我是假冒的？”
刀锋一指，那皇帝一声惊叫就贴在了栏杆上。
“别别别……那……那你真是我弟弟啊，我许你个一字并肩王，不不不……你给我个一字并肩王……”
「九」的眉头皱了起来，随后抬刀回身一斩，自上而下的刀光画成了一个半圆，把那阴影中跳出来的人一分为二，满眼的惊恐与不信都最后定格在脸上。
“我就知道你这种有胆子弑父的畜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怕成这样。”
皇帝并没接话，只是一掌游身而上，带着风声的双掌就向九皇子的后心印了过去。
九皇子头都没回，只是顺着刚刚出刀的势翻转横飞，刀光在空中把刚刚画出的半圆补成满月，那钢刀就在皇帝的胸前一撩，他飞起的身躯就直接扑倒在地，再也没了声息。
皇帝的血从空中洒下，打在他被雨淋湿的衣服上，润开了一朵朵血花，
九皇子知道自己刚刚的那一刀已经斩断了对手的心脉，他知道一切已经结束。
自己已经成功了。
我！已经成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状若疯魔，狂笑之声从城头传到了所有皇城下对峙的暴民与皇城卫戍耳中，一时间，喊杀之声都被这笑声盖住了。
“暴君已死！”九皇子割下皇帝的头颅，提着它一步踩到了栏杆之前，“皇城卫戍还不快快归顺？”
畅快之中的声音很快有了威严：“朕有圣令在此：只要现放下武器的，既往不咎！”
“当啷！”、“当啷！”……皇城卫戍们一个个扔下了手中武器，跪倒在地。
那些普通的百姓自然也是在此时刻跪下朝拜，心中涌动的激情不言而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睥睨着一众跪倒的百官民众，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终于粉碎了，他就像一只挣脱铁索的雄鹰。
他听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迎着暗红色的天空，张开了双臂。
大道，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