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慕白轻轻抚摸着她黝黑的头发,心里莫名地有些感动,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生怕泪水滴在她身上,他慌忙抬手擦了。
千万年的囚禁折磨,换来今天的一个紧紧相拥,也值了。
白浔他们身处的山坳名为桃山涧,山涧四周设有法阵,凡人平日里从此路过,肉眼凡胎根本看不见这里的树林,普通人无法躲过树林内的毒气屏障,无法踏进树林半步。
多年来妖族、兽类受尽凡人的捕杀围猎,此地便成了他们躲避人族的栖息地。却也成了傲天的屠戮场,密林内稍稍有些修为法力的妖兽大多都被傲天杀了,如今遗留下的,都是些傲天不敢招惹的厉害角色。
“此地不宜久留,我现在就带师父离开!”
风慕白为白浔止住伤口,将她拦腰抱起,朝密林外飞去,不时低头查看她的状况。虽然止住了她的伤口,可刚刚溢出的鲜血带着一丝甜甜的味道,香气散发在树林内,引诱着密林深处的妖兽蠢蠢欲动。
忽然,树林上空出现一道白光,触发了周围的法阵,白浔的面色越发苍白,置身在这个法阵之中,她脆弱得就像一张纸,轻轻一扯便会破损,哪怕是一片随风而来的落叶,也能将她细嫩的皮肤割破。
鲜血从破了的伤口里溢出来,带着诱人甜味的血香引来无数妖兽追逐与攻击,风慕白设下结界,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必须尽快带白浔离开,否则她会在这个法阵之中丧命。
来到桃山涧密林的出口处,一只体型庞大的蛤蟆精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蛤蟆精坑洼不平的身上长了无数的红色眼睛,眼角还挂着一些绿色的黏液,从眼睛里滴淌出来,落在地上扯出长长的丝,散发出的气味就像发酵了很多年的泔水味,酸臭得让人喘不过起来。
“师父!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带你离开!”
白浔的嘴角开始有血渍溢出,风慕白看着她满脸担忧,他设下的结界对这里的法阵根本没有用。
“呱呱!”蛤蟆精忽然张开满是腥臭味的血盆大口,将布满黏液的长舌头打在风慕白周身的结界上,顿时间地动山摇。而后那舌头连同结界将风慕白和白浔卷了起来,收回自己的嘴边,“咕咚”一声将他们全都吞到了肚子里。
“呱呱呱!”蛤蟆精满意地拍拍自己的肚皮,转身正想离开,突然瞪大了眼睛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它的肚子一会儿鼓得圆圆的,一会儿又缩了回去变得扁扁的。过了片刻,无数的霜花从它的大嘴里吐出来,它的身体渐渐被寒冰冻住。
只听见从它嘴里传出一声“破”,它的身体就像一个大大的球一样,最后撑破了“嘭”地一声原地炸开了。
风慕白抱着白浔从碎片之中走来,强行破了密林出口处的法阵,离开了桃山涧密林,来到早上的茅草屋里。
白浔先被小妖咬伤、被魔气侵体,在法阵里又受了伤。刚刚在蛤蟆精肚子里时,伤口沾染了蛤蟆精体内的毒气,原本虚弱不堪的身体现在越发孱弱。
看着躺在木床上的白浔脸色苍白如纸,风慕白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眉心的一点朱砂痣此时越发鲜红,而坐在她身旁为她施法疗伤的风慕白,满头的也黑发渐渐变白。
他的眉心也出现了一颗朱砂痣,起初就像一朵小小只有芝麻大小的小点,慢慢变作指甲盖大小的花苞,然后一点一点绽放开,变成了一朵美丽的彼岸花。
这一夜,茅屋周围的桃树,全都被屋里传出的寒冰给冻住了,就连草丛里的蛐蛐儿也没了声音。不远处的黑暗树林里藏着无数的小妖和鬼魂,他们忌惮茅屋内散发出的寒冰,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守着,等待茅屋里的人稍有懈怠,便可群起而攻之。
桃山涧深处的一潭黑水湖边,明亮的月光洒在旁边的亭子上,小妖们躲藏在黑暗里,一双双发着红色光芒的眼睛露在外面。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们?”
傲天打量着坐在亭子里的黑袍男子,刚刚若不是他及时出手相救,或许此时自己早就死在那个白衣少年的地狱寒冰之下了。
亭子里的人没有说话,伸出手指轻轻一挥,亭子四周便点亮了无数泛着蓝色火焰的灯笼。这种颜色的火焰,三界之中自有地狱和魔界会有,傲天向后退了一步,夏织桃就躺在旁边的树下昏迷不醒。
黑袍男子缓缓取下斗篷衣的帽子,黑白交杂的长发倾泻在脑后,头上仅用一根墨黑色的莲花玉簪挽发,如此清雅的气质,与他脸上戴着的面具形成强烈对比。
青面獠牙的面具上还有两只尖锐弯曲的羚羊角,看上去很是吓人。他的左边耳垂上还戴着一枚墨蓝色的宝石耳坠,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蓝色光芒,尤为耀眼。
在男子左右还站着四名身着红色石榴裙的女子,他们身上萦绕着很浓重的魔族气息,“你们难道是魔族之人?传闻中魔域通往人间的大门不是被神族封印了吗?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傲天想起了从那个白衣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地狱寒冰,“难道是雪岭月海之下的那个神族犯人逃出来了?”
戴面具的男子食指微动,他身旁侍女手中的长剑便飞到傲天眼前。只需前进一寸,剑尖便可刺进他的眼睛里,而面对眼前这几个魔族之人,傲天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阁下若是想杀我,刚刚就不会从那个人手里救下我,”傲天倒吸了一口冷气,强装镇定地看着亭子里的人,“只是不知道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戴面具的男子轻笑一声,轻轻动了动手指,那长剑又飞回侍女手中的剑鞘内,他的声音透着一丝幽幽的冷。
“听闻你的母亲是这桃山涧内修炼千年的一条水蛇,而你的父亲却是东海龙宫的王?”
“那又如何?”
傲天冷笑着缓缓低下头,他的父亲母亲,成了他不愿提起、听见、想起的禁忌,他宁愿自己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妖龙。
“看来你很恨你的母亲和父亲?”戴面具的男子摆弄着左手食指上的黑石指环,暗黑的颜色映衬得他的手指越发白皙,“若是他们当年不生下你,你就不必忍受这些屈辱,不过你应该更恨你的父亲!”
“不,我没有父亲!”傲天愤恨地抬眼看着亭子里戴面具的人,“你们魔族的人难道都像你一样话多吗?”
戴面具的男子起身走出亭子,微微仰头似乎是在看天上的月亮,皎洁的月亮映在他的眼里,又多添了几分清冷。
“其实我们都一样,我也恨毒了那个将我带到这个世上的人。他让我受尽屈辱,自己却是一个胆小鬼,从来都不敢承认我的存在。”
“傲天,你若是想找东海的那条龙报仇,本尊可以帮你,只是你得付出点儿代价!”
傲天眼睛一亮,向他跪下连连叩首,“只要能让那个人身败名裂,任何的代价我都愿付出!”
“很好!”
戴面具的人转身消失在暗夜之中,只留下他的四名侍女。其中一名女子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黑色的玉瓶,她将玉瓶递给傲天,“这玉瓶内的药可以治愈你身上的伤,还能使你功力倍增,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尊主失望!”
天边露出鱼肚白,窗外外清冷的风吹落几片花瓣飘进来,跌落进桌子上摆放着的黑瓷碗里。
白浔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上全是汗珠子,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她是谁?为什么我会梦见她?”
刚一闭上眼,白浔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昨晚梦里见到的那个身着血色长裙的女子,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自己,白浔只要一想起她脸上的笑容,心口就开始揪着疼。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碗清水,是清早风慕白到桃花林里给她采的露水。她起身来到桌边将露水喝了,精神才缓和过来一些,勉强将现实梦境区分开。
“我一定是昨天晚上被黑蛟龙和那些小妖怪吓坏了,所以才会做那样的梦!”
白浔拍拍自己的脸,转身就看见了窗外的风慕白,他一袭白衣银发倚靠在桃树的树枝上闭目养神,神色有些疲惫,昨夜为白浔疗伤耗费了他的一些神力。
若不是风慕白护着,白浔可能早就入了黄泉去投胎转世了。
她坐在桌子边,一只手托着脑袋,痴痴地看着窗外。桃红色的桃花丛中,他枕着一只手睡得很熟,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个只啃了三四口的桃子。
桃花落在他白色的头发上、衣服上,一粉一白,好不养眼。若不是知道他睡在屋外也不会受寒,白浔又怎么会忍心夜夜都让他宿在屋外。
不知不觉,她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意味深远的浅笑,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善事,今生才会这么好运遇见这样一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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