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慕白隐约察觉到了屋里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目光,躺在树上打了个哈欠,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瞧了一眼白浔,一个翻身从树上跳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低头时才发现自己竟是满头白发的模样,瞥了屋里的白浔一眼,慌忙跑到桃树后面躲了起来。
“怎么了?”白浔笑嘻嘻地朝他走过去,鲜少见到他如此。
他背靠桃树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白色的头发已经变成了黑色,眉心的彼岸花印记也消失了,见到白浔追过来,忙将头埋进膝盖里不愿见她。
“你这是怎么了?”白浔蹲下身看着他,心里很是不解。
“师父,我会不会也是吃人的妖怪?”他抬头看着她,眼里满是担忧与害怕。
“妖怪?”白浔伸手捧起他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傻瓜,你是来自云上仙宫的仙人,怎么会是妖怪呢?再说了,即便你真的是妖怪,那也一定是个好妖怪!”
“真的?”
“我是你师父,怎么会骗你呢?”
“可是我的头发……我白头发的样子是不是很老?”
白浔摇摇头,“我曾听人说过一个词,现在觉得用来形容你再合适不过了!”
“什么词?”
白浔拉着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将那几个字写了出来,他开怀地笑了,“谪仙人?”
“嗯!”白浔点点头,他笑得更开心了,低头用自己的脸蹭了蹭她的手心,就像个孩子似的,“师父的手可真暖和!”
“你!”白浔抽回自己的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骂道:“臭小子,你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我可是你师父!”
“我知道啊!”风慕白呵呵笑着,扶着白浔从地上站起来,白浔没好脸地推开他,“臭小子,你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话刚说完,便看见风慕白一脸严肃地看着山下的村庄,从山上看下去,白浔只能看见一些房子,风慕白却能看得更近一些。
“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朝山上来了,好像是夏秀才和雯娘!”
“他们来上山做什么?”白浔看似不在意,眼睛却一直盯着上山的那条小路。
“说不定是他们想通了,现在来接你回家呢!只是这一次师父可以带我一起回去吗?我不想再和师父分开了!”
白浔被风慕白说得有些心动,满是期许地看向那条上山的路,心里略感不安,“有可能吗?他们真的还当我是家里人吗?”
等了一会儿,夏秀才和雯娘果然来了,雯娘一见到白浔就紧紧抱着她,又哭又笑地说:“好孩子,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接我……接我回家?!”
白浔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看风慕白,又看看夏秀才,他脸上的笑容还和以前一样,让人看不到一点点的真诚,“大侄女,我和雯娘是真心来接你回家的,你快跟我们回去吧!”
“对啊!跟我们回去吧!”雯娘紧紧握着白浔的手,风慕白也冲她点点头,“不如就回去看看吧!”
“嗯嗯!”
来到夏家院门口,墙角处的几株月见草开得灿烂。
刚推门就见夏织桃从里面走出来,“回来啦!快进来吧!我早饭刚做好,大家一起吃吧!”
白浔看着眼前的夏织桃,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走上前拉着她的手,“好啊!盼了这么久,终于能吃到阿桃姐姐做的饭了!”
吃早饭时,所有人都安静地围在桌边,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夹着菜。
“这个汤我熬了很久,你喝一点看喜不喜欢?”夏织桃起身盛了一碗鸡汤端给白浔。
“嗯!闻着就觉得很香!”白浔接过来闻了闻,看着手里的鸡汤,忽然在鸡汤里看到了夏织桃的脸。
倒映在碗里的夏织桃,脸上的笑容和白浔在树林里见到的那个白浔一模一样,冷血无情。
“怎么了?”夏织桃见白浔端着鸡汤不喝,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快喝喝看,尝尝我的手艺!”
“好!”白浔端起来仰头就要喝下去,坐在一旁的风慕白立即起身将她手里的碗抢了过去,“不如让我先喝喝看!”
“咕咚”一声,风慕白将碗里的鸡汤全喝了,然后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呃……实在是太咸了,师父还是不要喝了!”
“你胡说八道!这汤怎么会咸?”夏织桃不知怎的突然发怒,又盛了一碗汤端给白浔,“你喝喝看,我煮的汤怎么可能咸?”
风慕白将白浔拉过来护在身后,将汤推了回去,“真的很咸,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喝了试试看!”
“你……!”夏织桃凶狠地瞪着风慕白,看向白浔时就像会变脸一样,格外温柔,“阿浔,真的不咸,这汤可是我特意为了你熬的,你真的不喝吗?”
“我……”白浔刚伸出手去接,就被风慕白推开了,“既然如此,不如你先喝一口,等你喝了我师父再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夏秀才狠狠将筷子砸在桌上,“一个外人,我是看在白浔的面子上才让你留下来一起吃饭,你怎么话那么多?”
“依你刚刚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怀疑我女儿在汤里下了毒吗?”
“下毒?”白浔的身体抖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逐渐苦涩,对风慕白说道,“不会的。”
“舅舅你不要生气,风慕白只是太关心我了,他不是那个意思,你们怎么会对我下毒呢?”
白浔下意识地看了雯娘一眼,她一直沉着脸低着头自顾自地吃着饭,明明碗里没有饭了,她依然还是一副吃饭的样子。
这一顿早饭,因为一碗汤,不欢而散。
“你干嘛要那么多事?”白浔站在窗边,看着院墙角落的那只破旧得已经发霉,上面还长出了许多青苔。
风慕白说道:“刚刚的汤里有妖血,他们肯定是有所图谋!”
“妖血?可是我刚刚什么都没闻到,”白浔语气有些生气,“更何况他们是我的家人,能对我有什么图谋?”
风慕白站在她身后,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许久,“我只是不想师父受到伤害!”
凡人食用了妖血,有可能会中妖毒,也可能会变成妖怪。
白浔扶着窗框低声哭了起来,她自然是相信风慕白的,也知道夏秀才他们根本不会这么莫名其妙找她回来。
只是她心存侥幸,她想要有家人,不想再飘无居所无人陪伴。
忽然,她转过身来拉着风慕白开始扣他的嘴,“你明知道汤里有妖血,为什么还要喝下去,快吐出来!”
风慕白忙抓住她的手,看着她一脸着急的样子,开心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难道是妖毒在你体内发作了?你这个傻瓜,快用你的仙法将妖血逼出来啊!”
风慕白紧紧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垂眸浅笑,“我没事,那一点点妖血根本就伤不了我。”
“不过看见师父这么关心我,我即便是真的妖毒发作,也值得了!”
白浔抬头看着他,哭得更厉害了。
像阳光一样温暖,又向月光一样温柔。
“怎么了?”风慕白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她难过了,看着她哭得那么伤心,一脸的措手不及。
白浔摇摇头,吸了吸鼻子伸手揉了揉他的脸,开怀大笑道:“风慕白,一日为师,终生为……”白浔皱了皱眉,继续说道,“我这一生都是你的师父,你小子要是有朝一日敢离开我,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都会把你抓回来!”
“我知道了!”
思量再三,白浔还是决定离开桃山村,有风慕白陪在身边,她再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向雯娘辞行!”
“好!”
来到雯娘房间外,她正坐在桌子边摆弄什么东西,白浔敲门进去时,雯娘似乎受到了惊吓,慌慌张张地将手里的东西藏了起来。
“雯娘,你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她神色很是慌忙。
“我是来向你辞行的!”白浔说道,“我现在已经是风慕白的师父了,带着他留在家里,也是惹舅舅生气,所以我想出去外面的世界闯闯。”
“你要走?”雯娘有些惊讶,“怎么这么突然,你才刚刚回来啊!”
白浔浅浅一笑,“可是你们都不喜欢我,也不想我留在这儿,不是吗?”
雯娘被白浔问得哑口无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将手里的东西扔进桌子上的一个小箱子里。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也就不再多劝你了,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嗯,我知道,你也是!”白浔有些看不清雯娘了,说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只是觉得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你在这儿啊!”
夏织桃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壶还冒着热气的茶,“我刚刚想去找你,今年的新茶,想送去给你尝尝,听见你在这儿说话,我就来了。”
白浔接过夏织桃递来茶,迟疑了一下,然后放在桌子上,“有点烫,放着晾一会儿我又喝。”
夏织桃看出白浔对自己已经存有戒心,便不再强求她喝茶,对拉了拉雯娘,说道:“姨妈不是有东西要送给阿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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