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月寒!”
猛然一声怒喝,纳兰城一扬手,将手中的酒壶用力的摔在山崖,立时一声脆响,外带一阵醇香扑鼻的酒味传至,武月寒一见,他竟是腥红着双眼,明显就是怒极。
“好好好!这事,我不再戳你心窝子了。可我很想知道的是,你被皇帝伏兵追杀,差点命丧,那锦贵妃知不知道这事?”
若是知道的话,会不会原谅皇帝呢?
武月寒好奇这个事情,可纳兰城想都不愿意去想,他猛然一回身,向来是光风霁月如沐春风一般的俊颜,此刻,竟透着一种疯狂的仇恨,“武月寒,你再敢多言,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手中指间,也不知何时挟了一把飞刀,擦着他的耳朵猛然削下,武月寒只觉得脖子一凉,抬手一摸,掌间几缕发丝飘下,他呆了一呆,简直要气疯了,“纳兰城你知不知道点好歹?我要不救你,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都忘了,你的坟还是我扒的吗?”
在他下葬当天,武月寒信守诺言,去将他的坟墓扒开,将是处于假死状态的他,重新救活过来。
当夜,他给纳兰城的药丸,便是会让人看不出虚实的假死药。
“可是,我没想到,这样做的后果,便是害死了我爹。”
喉咙中猛然一声悲鸣,他堂堂男儿,竟然是站立不稳的后退几步,差点就掉入身后悬崖,武月寒忙着拉了他一把,也算是够了,“这样的事,谁也都不想着发生。”
等纳兰城死而复生的那一日,纳兰明珠刚好咽气,这么巧,他根本就赶不及说明真相,“不过还好,你的小姨娘,为你生了一个弟弟,名叫纳兰明。”
武月寒松开了这几乎要失控的男人,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又加了这一句话,紧接着,一道厉芒飞过来,他吓一跳,赶忙侧身,飞身带着呼啸而出,“砰”的一声,钉在身后树干之上,震得飞雪乱颤。
有一些雪粒子从树上落到脖子里,武月寒缩了缩脖子,雪粒融化,整个人就不好了。
“真他娘凉啊!”
大冬天的,脖子里了雪,跟进了冰一样,可不就凉?
纳兰城这时候,倒是慢慢冷静了下来,眸光抬起来,凝视着这男人,深深呼一口气,沉沉的道,“今天的事,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
踢一脚地下碎裂的酒瓶渣子,他拧身而去。武月寒皱眉看着他的背影,吐一口气道,“当我愿意救你?若不是因为她在乎你,我才懒得理你的死活!”
最后将自己手中的酒壶也一仰而尽,摔在皑皑白雪之中。
纳兰城想起那个名叫慕春的女人。在很早之前,是自己身边的四大美婢,现在,却是帮着父亲生下了在外人眼中,是纳兰家唯一后代的子嗣。
他纳兰城,想是在世人眼中,早就化为了一缕魂魄,不知所依了吧!
借着小年夜爆竹的尾声,他翻身进了从前的纳兰府,府里下人极少,只有主院里亮着灯。灯下有女子,正在慢慢的拍动着襁褓中的孩子,“伊伊呀呀”的唱着催眠曲。
纳兰家父子相继离世,对她也是打击过大。
慕春不喜欢纳兰明珠将所有的家财散尽,只为了去救纳兰城而不给她们母子留个退路,可真当纳兰父子全部都魂归西山,而当真将这所有的家产都留下来的时候,慕春反而觉得整个人都空荡得没有了任何意义。
连自己的男人都守不住,还有什么本事?
纳兰城踏着积雪而来,轻轻的“嘎吱”声在脚下,慢慢汇聚成了一曲极为悠扬的冬夜序曲。
他刚刚在窗边凝视片刻,身后猛然有惊呼声响起,他回首,见是曾经府中的下人,正一脸见鬼似的表情看着他。
他淡淡一笑,声音飘飘渺渺如同九天之外传来,“过年了,回家看看。”
“娘啊”一声叫,下人摔了手里的东西,连滚带爬的扑走,纳半城抿唇顿了顿,飞身离开。而纳兰府中夜中现鬼的消息,不出片刻时间,便传遍了整个纳兰府。
等到大年初一天色亮起时,几乎已是整个人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这绝不可能。”
乾元宫,景元帝起身,冰冷的眸间,带着隐隐的戾气,“人死是不能复生的。朕不相信,他纳兰城会有意外!”
猛的甩开了正在伺候的惠妃,他大步往外而走。
年节之时,如果皇后在世,皇帝是必定会到皇后宫中,可眼下皇后已然不在,他便自行回了乾元宫中,想了想,皇贵妃贵妃均都身怀有孕,便唤了惠妃前来。
倒是这一夜,敬事房并没有记任何案档,也表示着这帝妃二人,也并没有在一起。
可一大早就听到这样一种神鬼之事,这一年的好心情,立时就跟着不好了。
甩开了惠妃出去,皇帝大步就要行往宫外,梁总管急急的拦下,“皇上,今日天冷,皇上这是要出宫吗?”
手里的暖氅,赶紧抖了开来,给皇帝披上,景元帝捏着眉心,在雪中站了好久,才陌然问一句,“梁士,人是不是做了亏心事,便总会觉得心里不好受?”
他乍然问这个,梁总管怔了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便抿唇不语。皇帝吐口气,“罢了。宫里的佛堂,随朕走一走吧。”
宫里先是有德妃宫中的静慈堂,后来,在贵妃失踪的那半年之内,皇帝又另建了一处佛堂,取名为玲珑堂。
玲珑堂听起来不像是个佛堂的名字,可皇帝愿意,便谁也管不得。
进了玲珑堂,迎面便是香烟袅袅。有几名衣着朴素的太监宫女在这里打扫,堂里正中摆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皇帝进了门,这玲珑堂里的大太监便将刚刚燃着的香烛请到皇上手中,景元帝在当前厚实的蒲团上跪上,嘴中念念有词,像是在祭奠着什么人,梁总管人老了听得不是太清,可随后的小丸子却骤然一身冷汗,脚下打跌的腿发软。
“师……师傅。”
他低声喊着,轻轻的拉一拉梁总管的衣角,梁总管看他一眼,慢慢的随着向外,问他,“什么事?”
小丸子脸色难看,“师傅,皇上他……师傅可有听清在说什么事?”
“没有啊。师傅我眼花耳背,听不清的。”
指着自己的耳朵笑着,梁总管道,“人到了这么把年纪,听什么都费劲了。”
“不是,师傅,这,这是……”
小太监急得抓耳挠腮,他想要直说,可又不敢。可不说的话,又觉得总是心惊胆战。
人总是以为,秘密分享得多了,替自己分担的人也会多,可从来没想过,往往死得最早的,总是第一个得知秘密的人。
见他急得要说不出话来,梁总管反而是真有些好奇了,“到底怎么回事?”
彼时,锦宫。
锦言大年初一睁开眼,眼前一排排宫女太监侯着,个个穿着一身的簇新,满脸喜滋滋的等着她睡。
她顿时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的问,“怎么了?怎么都在这里?”
核仁抿唇一乐:“娘娘,奴婢等,祝娘娘新年喜好,福乐安康。”
话落,膝盖弯弯,笑嘻嘻向着主子要过年红包。锦言无语的抽了抽嘴,不由笑骂道,“你这个贪财的,你倒是别把本宫这里的人都给带坏了才好。”
小和子也乐呵呵的跟着有样学样,吉祥话说了一箩筐,说得主子高兴了,当即答应道,“秀儿,去将之前攒下的那些个体己银子拿出来,看看还剩多少。”
她半年流浪在外,不在宫中,倒是忘了要盘点自己的那些个小金库了。
秀儿勉强带着笑去了,不多时回来,脸色强带着新年的贺喜,与主子道,“娘娘,还有一千多两。”
一千多两?
锦言一怔,诧异道,“只剩这么点点了?”
她记得之前,是有好多的。
“娘娘,您不在宫中的时候,是往外打点了好多的……”
秀儿一句话,锦言便明白了所有,轻轻抿了唇,她点点头,“也罢。就这所有的银子,你们数数这里有多少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本宫均匀的发下去吧。”
她这里是着实的大方啊,倒是核仁一看急了,立时抢先着道,“娘娘,您这都发了,回头要用怎么办?依奴婢看,一人发个一两半两的意思意思就算了。”
只是要讨个新年吉利,又不是真的要朝主子要银子花?
“你知道什么?本宫一言既出,给了就是给了。银子没了还可以再赚。再说眼下这宫里也不缺银子花。”
继续让秀儿往外分着银子,锦言心里沉冷,可面上不显,倒是看起来半点都不着急。核仁咬唇,无奈的瞪眼看着,也不好去硬抢秀儿分出去的银子。
到底是宫里这么多人手,日后也还是要管理的。
“好了,娘娘自有分寸的。你且拿着开心便可。”
小和子分了银子,将其中一份递给了她,核仁气呼呼的道,“反正,也花的不是你的钱!”
不要白不要,一把拿过来,正要打算着存放起来,旁边在数着银子往下发出去的秀儿猛的一声尖叫,手一颤,将整包的银子都打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