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曹丕躺在卧榻上怔怔地仰望头顶高悬着的红色婚帐。胯间的**依旧高涨,可他的巫山女神却已不见踪影,仅留下凌乱的被褥和点点暗红色的血渍昭示着昨夜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此时此刻只要一闭上眼曹丕仍能感受得到那双柔若无骨的手是如何引导他成为一个男人,那对纤长而有力的双腿是如何骑着他驰骋过**的草海。整个过程如此甜蜜令他久久无法自拔,却又如此短暂不等他回味便戛然而止,哪怕在那之前他的身体已不止一次播撒出种子。
曹丕从没像现在这般如此强烈地想要同蔡吉在一起,不是出于自保,不是碍于责任,仅是单纯地想与对方合为一体。然而激情退却后逐渐恢复的理智却又告诉他,蔡吉不信任他这个夫君,齐营上下排斥他这个曹家子,天下众生嘲笑他这个赘婿。昨夜的温存在蔡吉眼里可能只是一次例行公事而已,否则对方不会在他睡着的时候离他而去,甚至连句话都没留下。
沮丧间曹丕不由地想起了何晏昔年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静女爱君子”。何为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锡,如圭如璧。总之绝不会是躺在床榻上自哀自怨的戚戚之徒。
吾不可止步于此!——曹丕在心中如此自勉着。在曹丕看来曹氏一族的荣誉与功勋自有兄长曹昂去继承扬,身为赘婿的他无需再背负曹家子的责任。从现在起他要为自己而活,要追逐自己的梦想。而他现在最渴求的是得到蔡吉的信任,得到蔡吉的爱。他,曹子桓想要成为蔡安贞的瑚琏之器。
十六七岁的少年总是充满了行动力,因为他们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去放手追逐他们的梦想,却又尚且不知在前方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于是下一刻就见曹丕自床榻上鱼跃而起冲着帐外高喊了一声,“来人!”
曹丕的话音才刚落,就见蔡琰莲步轻移来到床榻前躬身施礼道,“主上有要务在身。特命妾身在此听候调遣。新婿可是要洗漱更衣?”
果不其然,在齐侯与父亲的心中终究还是国事最重。曹丕一边在心中如此感慨着,一边略显尴尬地向蔡琰推辞道,“余自行洗漱更衣便可。不敢劳烦夫人。”
其实也难怪曹丕会有如此反应。须知此时纱帐内的他仅穿一件**,而纱帐外的蔡琰却是鼎鼎有名才女不同于寻常婢女。年少的曹丕实在不好意思在当着蔡琰的面换衣服。蔡琰亦是瞧出了曹丕的心思,当即抿嘴一笑退出了婚帐。不多时便有侍从手捧衣衫、鞋袜等物品鱼贯入帐。
且就在曹丕更衣洗漱的同时,蔡吉早已端坐牙帐如同平日里那样与麾下文武商议要事、处理军政要务。事实上当一身新妇妆扮的蔡吉在一大早迈步走进牙帐之时,还真是让不少文臣武将吓了一跳。毕竟在多数人眼里刚刚蔡吉新婚怎么着都得歇个一两日。哪儿有大婚第二日便照常办公的道理。见此情形一些人不由地在心中暗自怀疑起了曹丕的能力。另一些人则认为蔡吉作为新妇早起是一种遵从妇德的表现。唯独郭嘉像是什么都没生过一般神色坦然地率领众幕僚上前迎接蔡吉。
蔡吉本人倒是没那么多想法。在她看来值此分封在即的重要时节,有着太多的事宜需要她亲自处理。诸如各家仪仗进场的先后所站的方位,乃至受封的顺序,各家诸侯现下都要锱铢必较一番。因为这些细节关系着各家诸侯的威严与利益,任谁都不肯在这场轰动天下的大事件上吃亏。
像是孙策就祭出赤壁大捷自诩为勤王第一功臣要求第一个受封。刘备则以曹家父子曾对天子不敬为由,上书要求将曹操安排在最后。曹操已然出赘一子,并送两子为质,又岂肯一退再退。三方很快便在天子面前打起了嘴仗。而刘协碍于三家的施压谁都不敢得罪,如此一来分封大典的筹备也陷入了僵持之中。
对于孙、刘、曹三家之间的争论,以及分封大典的细节。蔡吉的态度倒是很明确那便是抓大放小。所以这会儿在听罢来自辛毗的回报后,蔡吉依照后世办理大型活动的经验提出了自个儿的意见,“四家仪仗按四家所处方位进场就位。四家诸侯并肩登台,同场受封,不分尊卑主次。”
辛毗听罢蔡吉的所言,低头分析道,“主上此举倒是可行,主上占幽州居北,孙策占扬州居东,刘备占荆州居南。曹操拥三辅居西。东、南、西、北…只是如此一来岂非主上最后进场!”
“无妨。孤不介意压轴。”蔡吉大度地摆了摆手道。在她眼里尽早完成分封是大事,其他的细节都是可调解的。正如刘备之所以会如此针对曹操不是因为他对曹操怀有深仇大恨,而是出于政治正确。这就像清流咬着阉党不放来证明其为忠良。孙策对第一诸侯的诉求也更多的是在讹诈。蔡吉即无心调解曹操与刘备之间的敌对关系,也不介意放任孙策自信膨胀。
郭嘉见蔡吉如此表态。亦跟着捻须颔道,“主上既有心远交近攻,卖情面于孙策、刘备。不如以此为据换取齐地贡船自长江水道上京。”
原来蔡吉的领地远离新都襄阳,上京纳贡必须借道曹军的控制区,或是干脆如郭嘉所言派遣贡船队自琅琊起程走海路南下长江口再从长江逆流而上抵达襄阳。相比之下走6路的路程要比走水路短一些,可依蔡吉与曹操之间的关系自6路上京却并不稳定。反观走水路虽是饶了点远路。但走水路成本低,且蔡吉与孙策之间不存在不可调解的矛盾。相反出于远交近攻的策略蔡孙两家也算是天然的地缘盟友。事实上近些年来青、徐两州的商行早已在长江两岸建起了多家邸馆,齐地的各类特产也随着这些商队渗透到了长江水域的诸多城镇之中。然而官面上的贡船终究比不得寻常商船,没有孙策的肯蔡吉的贡船目前还真进不了长江口。
所以此刻听罢郭嘉所言,蔡吉当即会意地抚掌笑道,“奉孝此言正合孤意。此事就拜托卿也。”
“诺。臣定不负主上重托。”郭嘉长袖一振抱拳领命。
此时就听侍卫在帐外通报道,“光禄大夫吴硕求见!”
耳听吴硕来访蔡吉不由自主地与郭嘉交换了一下眼神,就见后者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之情。蔡吉深知郭嘉嘴上虽不明说,心里却是对天子当众催婚一事甚是不满。不过刘协的所作所为不能迁怒到吴硕的头上。事实上蔡吉本人对这位吴老先生还是颇为敬仰的。毕竟吴硕一直以来对蔡吉都十分友善。并且不止一次牵线搭桥充当蔡吉与皇室之间的中间人。更因为蔡吉打心眼里钦佩吴硕正直无私、忠贞不二的品德。这等人物便是互为敌手亦不会令人生厌。
于是蔡吉收敛起思绪,旋即朗声下令道,“有请吴大夫入帐。”
不多时吴硕便在侍卫的引领下走进了牙帐。不过这位老先生显然没料到蔡吉会在场。面对端坐堂上的头盘堕马髻的蔡吉吴硕一时间不禁楞在了当场。其实不仅是齐营文武对刘协的逼婚之举心存不满,作为天子近臣的吴硕亦对眼前的女诸侯心存有愧疚。从昔年邺城西门下赠兵五百到如今护驾南下迁都襄阳。蔡吉至始至终都对汉室敬畏有加,未曾有过不臣之举。便是之前未能响衣带诏出兵勤王,在吴硕眼里也是情有可原之举。毕竟那时候的天子还在曹家父子的掌控之中,贸然借衣带诏之名出兵讨伐曹操只会至天子于险地。最后的事实也证明能救天子出许都乃是做事稳重的蔡吉而非一开始叫嚷着要北伐的刘表。可谁曾料想年轻的天子非但没有因此视蔡吉为中兴栋梁,反而处处忌惮齐军的实力。并在孔融的挑拨下当众催促蔡吉与曹丕成婚。虽然在蔡吉的强烈要求下曹丕最终入赘蔡家,总算是延续了蔡氏的香火。然则就算刘协的做法不是明君之举,吴硕身为臣子亦当为君分忧。所以在天子需要有人出使齐营时吴硕二话不说便接下了这份差事。只不过他没想到会在这会儿碰上了蔡吉本人。
且正当吴硕踌躇着不知该如何面对蔡吉之时,蔡吉倒是带着盈盈笑意向吴硕招呼道,“吴大夫请上座,不知大夫今日造访有何见教?”
吴硕虽愧对于蔡吉,但考虑到汉庭目前的情况也只得硬着头皮坐到蔡吉身边,并向其拱手作揖道,“老夫今日来访有一不请之请,还请齐侯成全。”
蔡吉听吴硕说得如此客气。不由好奇地问道,“大夫有何要求?只要力所能及,孤必兑现。”
就听吴硕幽幽一叹道,“岁末将至襄阳城内国库空虚,还请齐侯缴纳贡税为国分忧。”
众齐臣听闻吴硕乃是为讨要贡税而来立马一个个对其横眉冷对。吴硕当然知道他的要求很过分。所以他并没有用刘协的口谕来命令蔡吉,而是舔着老脸同对方攀交情。希望蔡吉能看在双方交往多年的份上,卖他个人情预支一部分贡税给朝廷。其实光凭襄阳城内的库存以及曹昂之前为救其父上缴的贡品,刘协还是能对付着度过年关的。可是开春之后还需举办分封大典,这对襄阳小朝廷而言可就是个沉重的负担了。须知举办如此盛大的典礼往往需要耗费大量的金钱,可值此青黄不接的时节刘协又能上哪儿去征税。故而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这位年轻的天子最终还是决定向蔡吉等诸侯预支贡税来举办分封大典。
蔡吉当然清楚襄阳小朝廷的难处,同时她也想尽早完成分封班师回朝。就见蔡吉义正词严地拱手道,“朝廷有难,孤自当替君分忧。大夫放心。孤明日便差人将贡税上缴国库。”
吴硕见蔡吉答应得如此爽快,羞愧难当之下当即朝着蔡吉深深一揖道,“齐侯深明大义,请受老夫一拜。”
“大夫折煞吉也。”蔡吉见状赶紧上前扶起了吴硕。眼瞅着面前的老人满面愁容,蔡吉灵机一动又跟着追问道,“不知其余几家可曾缴纳贡税?”
“除刘使君外。皆无回应。”吴硕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当然他还有后半句没说,那就是刘备缴纳的贡税十分有限,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效果。不过刘备好歹也算是交了,更何况其领地本就小于其他诸侯,而荆南本身也比较贫瘠。
蔡吉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又替吴硕出了个主意道,“孤听闻孙伯符欲率先入场受封,大夫可以为饵此劝其缴纳贡税。”
吴硕当然也曾有过相似的想法。然则诸侯在分封大典上的进场顺序可由不得他说了算。不过现下蔡吉既然表了态,吴硕心中自然也就有了计较。只见他拱手朝蔡吉致谢道,“多谢齐侯指点。”
“大夫客气也。”蔡吉摆了摆手,跟着又扭头向郭嘉问道,“奉孝先生以为如何?”
郭嘉心领神会地拱手道,“主上言之有理。”
就这样在蔡吉的布置下吴硕与郭嘉两人相互合作,以分封大典的出场次序为饵自孙策手中换取了贡税与长江水道的通行权。依孙策麾下谋士的智慧当然瞧得出其中的猫腻。可孙策本人却将蔡吉与朝廷的这一举动视作为对他孙伯符的畏惧与忌惮。所以在一番争论过后这位江东小霸王最终还是欣然接受了吴硕与郭嘉的建议,以东方诸侯的身份率先入场分封大典。与此同时襄阳小朝廷得了贡税后,很快便招纳众多处于农闲之中的民夫在襄阳城外的汉水河畔搭筑起了三丈高台用以举办分封大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