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葵道:“你且放心,老谢怀里的玩意不是闹着玩的。”
她从袖中取出一支短笛,凑在唇边一吹,骓路又惊,心道找死不是这么找的,正要阻止,却发现这笛子略有古怪,竟吹不响。
他听不到,戏花蝶听得到。
这笛子发出的声波频率极低,唯有专门练习过的才能听到。戏花蝶不动声色,衣袖似无意的一抖,几只指甲大的灰虫掉在地上,慢慢朝门口爬去。
云葵看着,突然说一声“下去”,伸腿一踢,就把骓路踢落在地!
骓路“哎”一声,哪有别的心思,在心中大骂云葵,脚尖刚刚着地,左腿一个“踏萍而起”,右腿一个“满弓劲箭”,身子先是慢慢浮空,接着如同一枝利箭,朝窗外暴射而去。
从落地到窜出窗户,不过是一秒的时间,反应快的来不及喊出声,反应慢的甚至还没回过头,云葵看在眼里,赞道:“好轻功!”
下一瞬,被骓路吸引了注意力的叛党们没有发现猛然提速、此刻已到了脚底的灰虫,只听得几声“噗”响,小小的灰虫化成大大的烟雾,将所有人笼罩其间!
那七十多人惊慌失措,有人下意识的想要使用术法,云葵早有准备,高声叫道:“不要使用术法,小心伤了自己人!”
她这一喊,着实有效,术法亮起的光芒没有发散,逐渐熄灭。
戏花蝶双手连挥,数十只械器蜜蜂嗡嗡而去,在人群中心炸裂开来;云葵催动妖核,长剑化作一片雾光,在人群边缘游走杀戮;稚绮忍着伤痛,咬牙反手取出神火、阴风双扇,左右一挥,火龙朝着烟雾肆虐而去。连翻出窗外的骓路也重新跳回大厅,一招“众生皆有罪”,从烟雾这端猛刺而去,妖刀蛇吞钉着一串人,破烟而出。
骓路这一刀自然是杀了几个,他握着妖刀的手臂上猛然传来一股温暖的热流,沿着经脉遍布四肢百骸,渐渐消融。
骓路浑身一阵舒畅,竟有点上瘾的味道,拔出妖刀之后,又想刺出。好在他心志坚定,硬是忍住,露米娅不满的“啧”了一声。
稚绮见到骓路出现,顿时一喜,此刻才知道原来他并未远走,只是潜伏在附近。此刻境况危急,她无心多言,只说道:“随我来!”便转入后堂。
顶子打在她侧肋上的一掌绝不算轻,若不是身上贴身穿着银丝宝甲,吸收、抵御了大部分灵气,必然当场昏迷。
骓路见她走不快路,一把抱起她,三人脚步匆匆,再次进入酒窖。
稚绮指挥骓路掀开一块石板,露出一个通往地底的大洞,说道:“建楼之初,考虑到逃生的问题,挖了一条地道。”
骓路问道:“通往何处?”
稚绮道:“本来只通往外堂,后来听说川大圣在妖山地下掘了许多通道,便请他将那些通道与这个地穴连接。”
骓路喜道:“如此说来,直通军营?”
稚绮道:“正是。”
这等危急关头,稚绮仍然请戏花蝶先行,随后才进入地道,骓路最后入内,随手一拉,关上了洞口。
四人稍稍安心,脚步并无来时匆忙,稚绮不愿意再被骓路抱,只要他扶着,说道:“谢大师,云葵妹妹,真对不住你们。”
戏花蝶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四人能逃出生天,已是万幸!”
稚绮道:“叫大师与云葵妹妹受此大惊,我真的过意不去。”
戏花蝶道:“我老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求云葵平安无事。殿下有伤在身,还是不要多说话为好。”
骓路说道:“大师的械器真是高明,那一大团烟雾,是怎么来的?”
戏花蝶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今日要见公主,没带真正好用的械器,不然这七十人不过是案上鱼肉,任我宰割!”
稚绮心中恨无可恨,一贯温和的脸庞扭曲着,她既对王传晴、雉偶的背叛感到愤怒,又害怕戏花蝶因为此事不再助她,焦急之下,竟又一口鲜血呕出。
骓路连忙抚摸她的脊背,说道:“事已至此,多想有何用?大丈夫能伸能屈,既然保全了性命,此后讨回来就是。”
稚绮见他眉目间颇有担忧,言辞柔和温暖,与往日对待自己的态度大大有别,强笑道:“骓少侠倒也有怜香惜玉的一面。”
骓路听她有心调笑,神色跟着一松,说道:“这样才对,现在我们有路可走,可不比当日断头洞底安全的多?你既然是天命之子,自然有神灵庇护,谅那些小小奸贼奈何不了你。”
四人走了一会,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两条道路,稚绮也是第一次走地下通道,并不知道走哪条路为好,凭借印象中军营的方位,她选择了左边的通道。
不料没走多远,竟又是一个分岔路口。
骓路回想起断头山洞内复杂的道路,顿时明白过来,肯定又是川大河到处乱挖,搞了个迷宫出来,当即怒道:“这个川大河,真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走回头路是不可能的,此后遇到分岔口,只管凭直觉走去。如此许久之后,众人开始不安——或许他们要饿死在这地下迷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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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绮等人先前纷纷使出各自绝技,自然是杀了不少。
大厅内的烟雾散去之后,雉偶转眼一看,还能站立的竟然不足三十人,稚绮的火龙最为霸道,一下燎死了二十多人。
最为关键的是,本来是瓮中之鳖的稚绮和戏花蝶,此刻已经消失不见。
顶子机灵,起烟时就卧倒在地,除了被人踩了几脚之后,毫发无伤,他见雉偶脸色漆黑,小心问道:“大人,怎么办?”
雉偶道:“不用慌张,稚绮定然逃往酒窖中的地下通道。”
顶子道:“我们追不追?”
雉偶道:“怎么追?你挡得住他们的反击?”
顶子看着一地尸体,摇了摇头。
雉偶道:“你立刻去我府上,请焦土大师请来!”
顶子一惊,说道:“那位大人也在?”
雉偶不耐烦道:“速去速归!哪来这么多废话!”
焦土大师,火焰术法大成者,五年前晋入神术师境界。
自稚绮招收妖兽为兵之后,华洲便对这次行动极其重视,非但连连催促,更派了他来做援手。
华洲下达的命令,是诛杀稚绮,雉偶却不愿意稚绮就这么死去,他从小被人蔑视,做梦都想折磨、侮辱稚绮,以出腹中一口不甘之气。焦土大师显然不会听从他的命令,因此他借口万无一失,不劳大师出手,支开了他。
计划本来的确是万无一失的。
假借戏花蝶之名,以保证自身无忧,又利用顶子权务之便,将手下聚集到王传晴的百人队中。
如此一来,公主身边的守卫都是自己人,又抓住山慈不在的机会,猝然发难,只要速战速决,随后善加周旋,不会有任何差错。
然而此刻事有变故,魔纹师的难缠程度远在计算之上,雉偶心头涌上一丝惊慌,万一行动失败,不用华洲惩罚,鸟洲就会叫他人头落地,他心中再不甘,也不得不请焦土出手。
非但雉偶脸色不悦,在场众人都是惶恐不安,王传晴更是两股颤颤、汗如浆下。
稚绮的脱逃,有如一柄重锤砸在他脑门上,一下将他砸醒。
他猛然想起,顶子的话是多么的漏洞百出,一切的一切都那么肤浅,经不起一点推敲。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些全是真的,稚绮真的和骓路、吴一算有染,那又与他王传晴何干?他现在正在干什么?
谋杀公主!大逆不道!这是要满门抄斩的事!
思及此处,他再也无法冷静,牙关“格格”的打颤,脑袋如同拨浪鼓一般狂摇,心道:“不是……不是……这不关我的事!”他越想越怕,想到自己、他的父亲人头落地的画面,猛地惨叫一声,转身便跑!
这一跑慌不择路,竟和一人撞了个满怀,他抬头一看,只见木不正正怒视着他!他心惊胆颤,一下尿湿了裤裆,一口气没缓过来,“呃——”的一声,昏死过去。
木不正理也不理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厅,厉声朝雉偶发问:“这是怎么回事?公主殿下呢!”
雉偶本来有些心慌,但见到一个奇门门主竟对自己这个改命堂堂主如此无礼,愤恨顿时占据心头。他一指东方,怒道:“戏花蝶掳了公主,朝那边去了!不正大师,你怎么现在才来?”
木不正“哎呀”一声,哪里理会他?身形疾若闪电,朝着东方暴掠而去。
又过了片刻,顶子终于带着一人回来,那人怒不可遏,见了雉偶,立刻骂道:“废物!废物!你不是说不需要我出手么!”
雉偶满脸堆笑,弯腰垂首,说道:“大师息怒,大师息怒……状况仍在掌握中,稚绮绝跑不了!”
来人正是焦土大师,他一声冷哼,说道:“最好是如此!此事要是失败,老夫大可以一走了之,而你,必死无疑!”
雉偶满头大汗,说道:“稚绮从地下通道跑了,请大师救我!”
焦土道:“快带我去!”
众人连忙赶到酒窖,掀开石板,跳入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