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灾民南下就食,不像历史上那些大迁徙一样,乃是朝廷逼迫百姓,而是百姓主动南下,因此,并没有向迁徙百姓一样,将所有百姓打散,而是按照百姓的意愿,自行组合,这样一来,一个村子,或者一个镇子的百姓就可以统一行动。就好像现在在建州城外的这五千灾民,大多数都是河北道刑州隆尧县的百姓。
刑州之地,自古以来就是中原和北方的蛮族交战之地,这也导致了此地民风彪悍,相互间异常团结,在与外人争执之时,往往一呼百应,即使头破血流,也要强势压过对方,一路之上,正是靠着这种团结,他们才能够相互挣扎着走到这建州。
古语云,蛇无头不走,人无头不行,一路之上,这些灾民也再发的选出了一个领头之人,正是那个被众多汉子围在中间的壮汉。
此人身材不高,可身上的肌肉异常结实,最吸引人的是他那破烂的衣衫露出的地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就连他的脸上也被一道狰狞的伤疤给斜着贯穿,更加增加了他的威势。
这人叫做麻草,很简单也很朴实的名字,他也像这个名字一样,从小历尽磨难,却没有将他打到,反倒磨练出了异常坚硬的意志和一身非常实用的打斗经验,后来十六岁之时,参军入伍,在边疆之地也异族整整厮杀了十年,十年时间虽然立下了赫赫战功,也留下了一身伤痕,可惜的是,因为出身寒门,无法升迁,最后毅然退伍。
虽然职位不高,可唐军对于战功的奖励还是不错的,十年积攒下来的功勋,让他在返回家乡后,成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地主,良田前倾,家财丰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经历几代后,麻家也能够渐渐成为一个小世家,可惜的是,今年一场洪灾,让这一切化为乌有。
如果是别的地主的话,碰到灾祸之年,正是扩大自己家族实力的时候,因为他们能够低价从那些灾民手中获得田地,而麻草却与众不同,在受灾之后,他不仅没有低价收购百姓田地,反倒将自己存储下来的粮食全部分发给灾民,而后,为了救助更多的灾民,甚至于不惜出卖自己的田地,最后从一个家财万贯的地主,落到和众多灾民一样的下落,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的懊悔,反倒在一路南下之时,尽全力帮助灾民,如此作为,也让他得到了众多灾民的尊重与信任。
听到众人的询问,麻草抬手那起身边的枯枝,扔向那已经烧得够旺的火堆,将火堆堆得更高一些,而后才抬头看了一眼四周之后才说道“不错,我们必须要想办法了,在这么下去,数千乡亲们除了一死之外,别无他路,说说,你们都有什么好的建议。”
“大郎,这南下就食是朝廷的命令,现在这建州不接纳我们,乃是违背朝廷的命令,不如我们去向官府告发他们,让朝廷来惩戒他们,某就不相信他们还敢和朝廷作对不成。”一个看起来像是读过书的人说道。
可惜的是,他的话刚刚落地,另一个男子就立马反驳道“哼,真是迂腐,这种事情既然连你都知道,那城中的那些官老爷们怎么会不知道,可是现在他们还是闭门不开,他们还会怕朝廷,简直是异想天开,照我来说,我们不如到别的地方去吧,比如那些大一点的城池,最起码先有一口饭吃,在想别的办法。”
“到别的地方倒是可以,可现在整个江南之地,到处都是灾民,那些地方官府又怎会接纳我们,如果别的地方也都和这建州之地一样,我们这数千乡亲们恐怕就再也没救了。”另一个看起来颇为精明的汉子说道。
“哎啊,你们这些人罗里吧嗦的说了半天,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你们说说到底应该怎么做,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饿死在这里不成,他乃奶的,实在不行大不了爷爷抢了这建州城,上山当盗匪去,即使被砍了脑袋也好过在这里难受。”一个脾气有些暴躁的汉子,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的站起来怒吼道。
这番话一说,周围一片寂静,即使刚才低声自语的人也不再吭声,眼珠子来回转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豹子,你你怎么敢有此想法,这造反可是要杀头的呀,不可,万万不可,这件事万万行不通。”半天后,一个汉子有些颤抖的说道。
“好了,你们说了半天都是废话,还是听听大郎怎么说吧,大郎你说说你的想法,你是我们中间见过大世面的人,再说了,大家对你都信任,只要是你的决定,我们都赞同。”一个年纪稍微有些大的人站出来说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又盯在了麻草的身上。
“通报朝廷肯定是不行的了,就像顾三郎说的一样,既然这建州城敢光明正大的将我们拒之门外,那他们肯定不怕朝廷的责罚,就算我们将他们给告上了朝廷,朝廷最后也处罚了他们,这对于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要知道,我们南下就食,以后就会留在这里,人家以后想要对付我们,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吗?”
听到麻草此言,众人点头赞同,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他们还是都懂的。
看到众人的反应,麻草又接着说道“至于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就更加不可能了,先不说人家会不会接纳我们,就算有些地方肯接纳我们,可你们看看,现在众多乡亲们还有几个能经历一次长途跋涉的,恐怕走不到别的地方,这里有一大半乡亲都要倒下了,到时候,就算我们能够活下来,可乡亲们都死了,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听到这里,众人更是动容,满脸悲戚之情,毕竟在这里灾民里面,最多的还是他们的父母妻子,想想如果这些人都倒在半路上,只留下自己的话,那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那那大郎,难道我们就没有活路了吗,这老天爷就这么不长眼吗?”有人忍不住伤感的问道。
听到此言,在场之人纷纷黯然起来,毕竟没有了希望,就算是在坚强的人也难以保持稳定。
“那倒不一定,某从来不相信天命,某只相信自己,某相信,只要自己不放弃,永远都不会倒下,这也是某为何在当年战场上,明明多次身受重伤,最后却还是活下来的原因。”麻草郑重的说道。
麻草此言一出,原本一片默然的众人,纷纷露出了惊喜之情,“大郎你你有办法不成,快,快说说,到底是什么办法,说出来让我们听听。”有人催促道。
“其实办法不是某想出来的,而是葛大说出来的。”麻草说道。
“嗯葛大说的,啊大郎,你你想要造反不成,这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杀头之罪呀,不不行绝对不行。”
听到麻草此言,原本惊喜的众人,瞬间变得恐惧起来,许多人甚至于还吓得浑身颤抖,像是筛糠一样。
“哼,为何不行,所谓官逼民反,我们落到这个地步,都是谁的过错,这一切都是朝廷上面那些当政的奸臣,昏官造成的,再说了,所谓株连九族,事到如今,抬头是一刀,低头也是一刀,就算我们不造反,早晚也避免不了全部饿死的命运,既然如此,还不如拼死一搏,这大唐李家的天下是怎么得到的,还不是前隋之时,天下大乱造成的话,我们又怎么不会成为另一个大唐李家,将来说不定也能够给我们的子孙后代博得一个公侯万代的前程,总好过他们每日间埋首在黄土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劳作,却连一顿饱饭也吃不上的好。”
看到众人那恐惧的样子,麻草忍不住站起来高声怒吼道,此时此刻,他那并不高大的身躯,在众人的眼中反倒像是巍峨的泰山一样,让人感到厚重也依赖,许多人在这一瞬间,心中的恐惧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麻草口中那美好的将来。
“对对大郎说的太对了,早就应该这样了,当年我们在老家的时候,那些贪官污吏和地主们就整日欺压我们,我们辛苦一年下来,自己吃不饱不说,还要向他们借债来度日,某早就想要干番他们了,现在正是时候,我们就抢了这建州城,杀光那些贪官污吏,好好的享受一番。”刚才那个最先说出造反的壮汉葛大,第一时间跳出来支持麻草道。
“不错,造反就造反,官逼民反,我们不得不反,如果朝廷真的是一个好朝廷的话,我们又怎会落入到这幅田地,事到如今,反是死,不反也是死,既然都是死,还不如搏一些,说的定还有一线希望。”
人们都是从众的,有了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也就应运而出了。
不一会的功夫,除了几个胆小懦弱之人,其他众人都表态支持了麻草的决定,一时间,在寂静的空地上,响起了一片热切的讨论声。
“啊”刚刚起床的木铎,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
木铎是建州城一个普通的府兵,他不是汉人,而是建州本地的蛮族人,当然了,就像是刘刺史一样,在东南这片少数民族多的地方,汉人的势力并不多,而他们这些本地的蛮族却是当地的主流。
依靠着自己是刺史府的关系,木铎在府兵中谋得了一个队长的职位,别看这个职位不高,却是一个肥缺,仅仅是每天的入城钱就足以让他逍遥无忧的过日子了,在加上还能够是不是的给一些大商贾走私一些私货,那更是一份不少的收益。
可惜的是,往日每天都是笑呵呵的木铎,这几天却满脸愁容,甚至于还会时不时的发发脾气,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这几天的财路断绝了,因为这几天整个建州城的城门都是紧紧关闭,城门不开,他就没有了进项,又怎能高兴的起来。
感受着屋外那有些寒冷的晨风,木铎升起了回去在睡会的想法,毕竟这几天城门不开,他也无事可做,只能和手下那些人玩色子赌博,昨天晚上玩到三更天才睡下,现在还真的没有睡醒。
就在木铎正要转身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就看到他的一个心腹急匆匆的冲来,离着老远就喊道“队长,队长,走了,他们走了。”
因为睡眠不足,木铎的脑袋还有些发昏,在加上这几天没有收入,听到这个心腹这莫名其妙的话,有些不耐烦的骂道“混账东西,什么好消息,什么走了,连话都说不清楚,你出来吃饭还能做什么事情。”
如果是往日的话,木铎一发脾气,这个心腹肯定会百般讨好,可今天怪异的是,听到他的怒骂,那个心腹不仅没有丝毫的收敛,反倒笑的更加灿烂的说道“队长,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那些该死的走了,他们走了,我们又可以开城门了。”
听到这个心腹的话,木铎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脑子一下子就像是侵入到了冰水里一样,来了一个透心凉,也顾不得生气了,急切的问道“真的,那些该死的东西真的走了,你确定。”
“确定,确定,一早起来兄弟们就发现那些该死的东西已经离开了,我们还专门派了小六子爬出城外去探查了一番,五里之内已经没有一个灾民了,他们走了,他们真的走了。”那个心腹磕头虫一样点头答道。
确定了这个心腹没有在欺骗自己后,木铎忍不住重重出了一口气,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好,好,太好了,他们走了,我们的好日子又要到来了,快,快,快点随我去给营长报信去,早一天将城门打开,我们也能够多收入一点。”
说完之后,木铎带着心腹急匆匆的向城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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