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显然不愿让府里的糟心事打扰她和谢济轩难得的清静时光。她岔开话题,说:“做好这个纸鸢,你得帮我做一个锦鲤的纸鸢。大红色的,鱼嘴那儿要裁成斜口,一会儿让金嬷嬷给你画个样子。”
“还在九江时,我有自己的船,为了让这艘船与众不同,你舅舅帮忙设计了一个锦鲤模样的风帆。每次只要升帆出海,整个九江都知道郡主要出海了。”
“无数渔民跟在我的船只后面,他们指着大红色的锦鲤风帆对孩子说:想要平安出海就跟紧郡主的船只,她是九江最懂老天爷脾气的人,跟她出海一定风平浪静,不会遇险……”
谢济轩很难将眉头深锁的郡主同渔民口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联系到一起。谢府就像一个黄金牢笼,用特有的方式消磨着郡主的锐气和生命。
郡主磕了磕烟斗,温柔的问:“没出过海吧,只有大海才能孕育出男人广阔的胸怀。我原以为这辈子都会留在九江的,早知道就该把风帆带过来,想家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
谢济轩突然握住了郡主的手,“母亲,孩儿对不起您。孩儿本该协助太子昆登基,到那时,孩儿可以求皇后娘娘让你回家省亲……”
“傻儿子,母亲对不起你,一时大意就让那个小妖怪夺了你的身份。”
谢济轩知道自己幼时跌入池塘那事儿是郡主心头永恒的痛。
他道:“母亲,那姑娘水性很好。孩儿跌入水中时,她救过孩儿两次。孩儿没那么怕水了,若有机会。孩儿一定陪你扬帆出海。”
郡主看着谢济轩笑了,头颅微低的谢济轩没有发现她的笑容非常惨淡。那是一个母亲为了保护孩子,宁愿牺牲一切的笑容。
谢济轩远没有郡主了解谢欢。
多年来,谢欢在谢济轩心中的形象一直是正面的。他知道她有着不亚于男子的聪慧,知道她因为身体情况而显得有些孤僻。他同情谢欢,欣赏谢欢,始终不愿相信谢欢是当年将他推入池塘的凶手。
郡主不一样。同为女人,又与谢欢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她对谢欢的了解更深刻。
当初若不是她让谢清迁居到西院。只怕谢清的命运比谢济轩还惨。
还有一个谢济轩从未想过,郡主却始终想不明白的问题。谢欢的生母是谁?她查遍了谢府,谢欢的出生就像一个谜,那个因她而死的生母完全没有在谢府生活过的痕迹。
一个没有母族的庶女何以让谢正远对她的所作所为一直保持缄默。何以让宫里那位一直给以她资源?
因为她聪明?绝对不是。这世上从不缺聪明的庶民。又有多少庶民可以打破身份和血统的阻碍从底层爬往权势的金字塔。
谢欢是女子,还是庶女,以这样的身份能得到宫里那位的在意?更别提她不会成长的身体,宫里何时喜欢上这种犯忌讳的人了?
郡主对谢欢了解的越深,就越担心谢济轩的安危。杀鹰只是一个开始,痛失傀儡的谢欢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逼迫谢济轩重新回到她的掌控之中。
她该怎么帮助儿子呢?
几天后,都城里流传出九江王试图起兵谋反的消息,多少年前的旧事被有心人重新提起并大肆宣扬。
皇帝听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要知道九江王清白与否很简单,让他带着年礼来都城过年。朕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了……
九江王罹患风湿病多年,早已无法**行走,这种身体情况要他来都城面君等于要了他的命。同朝臣料想的一样,九江王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皇帝的召见,但他派出了九江郡王。
九江王只有一个儿子,从世袭罔替的角度而言,让郡王替他面君等同于他亲自面君。
九江郡王,谢济轩从未见过。只知他这个小舅名声不太好,贪欢好(色),欺男霸女,一直活在九江王的庇护之下。
想到自己有幸可以见到这个小舅,他兴冲冲的来到了九江小筑,“母亲,小舅今夜到都城,明日面圣。明日之后,他可会来府中?”
郡主一言不发的抽着烟斗,淡淡地说:“也许会吧!”
九江郡王是郡主的亲弟弟,谢济轩有些看不懂郡主的态度,他问:“母亲,你为何不高兴?可是因为九江谋反一事被重新提起之故?”
这样问时,他心知这是谢欢在惩罚他。谢家权倾天下,九江的事情只可能通过谢家曝出来,若是谢家不开口,根本没有朝臣敢翻出九江的旧事。
百行孝为先,谢欢试图用亲情牵绊住他的脚步。她在逼他,逼他留在谢府,乖乖地成为她一心打造出来的完美傀儡。
看到谢济轩脸面上流露出的愧色,郡主敲了敲烟斗,道:“高兴,怎么会不高兴,只是想起他小时候讨人厌的模样,不知现在变了没有?我都离家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没有见过父亲和他,突然要见,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谢济轩默默地退出了房间,一心祈祷小舅面圣时不要出纰漏。但愿谢欢只是恐吓一下他,九江与谢家早已绑在了一起,谢欢没必要把事情做得那么难看。
事与愿违,天还未亮时,谢济轩听到了噩耗。昨夜进城的小舅并没有在驿馆下榻,而是约着几个礼部官员一同到都城最负盛名的花坊寻欢作乐。
半夜里,小舅死在(妓)女床上。据太医的验尸结论,他因过度服食秘药而亡。
消息传回了九江,最疼儿子的九江王因悲痛过度一命呜呼……
郡主本该欢欢喜喜同谢济轩一起过年的。听闻这消息后,她不顾谢济轩的挽留,连夜搬出谢府,搬至郡主府为父兄守孝。
送走郡主后,谢济轩冲到谢欢书房,厉声说:“你满意了吧,谢家终于得到了九江水军。太子昆就算没有龙渊之匙,也能仗着谢家的势力登基,满朝文武还有谁敢说不?”
谢欢看着愤怒的谢济轩,轻声问:“你觉得是我做的?”
“难道不是?别人不了解你,我了解。无欢公子用毒,天下第一。”
谢欢摇摇头,自语道: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釜底抽薪,高明。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我依旧小觑了她,厉害,真厉害。
谢济轩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说了你也不会相信。”话锋一转,谢欢问:“假设这都是我做的,你要怎样?”
谢济轩看着谢欢,沉声说:“姐,告诉我,你究竟需要我做些什么才肯放过我?”
谢欢看了谢济轩很长时间,一咬牙说道:“没有练成无相神功前,你要替我扮演好谢欢的角色,按照我的指令办事。待你练成无相神功后,若还坚持成为谢府的暗人,我会想办法成全你。”
就那么简单?谢济轩不信,他问:“你要我办的事情和无相神功有关?”
无相神功一共九重,谢济轩只练成了七重,师傅并未传授给他后两重心法,只说时机未至。
谢欢要让他练成无相神功,他不懂这是套住他的借口,还是无相神功对谢府真的很重要?
“你不想知道自己的真实面貌?”
“这是我的事情。”
“那你应该知道无相神功没有练成之前,你的易容还有瑕疵,无法做到长时间真真正正的去假扮一个人。”
“是。”
“你清楚谢家想要什么,必要时,你得入宫骗过两位大剑师。”
谢济轩懂了,只有真正练成无相神功,他才能瞒过两位大剑师的眼睛,假扮成为当朝帝王。到那时,只要皇后稍加配合,还有谁能阻止太子昆登基?
“我答应你,但你需要我做的事情必须和家族有关。”
“当然。”
得到谢欢的承诺后,谢济轩还是有些不相信她会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不禁问:“就这样?”
果然,谢欢说道:“我要你发誓,没有练成无相神功之前,不得对任何人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包括你心中的那个她。”
谢济轩思索了片刻,高举右手缓缓地跪在了地上,跟着谢欢说出了她需要他念出的誓词。
“我要你发誓,若你违背了我们的契约,所有深爱你,或者你深爱的人都将受到上天的谴责……不得好死!”
谢欢嘴角含笑的看着谢济轩发了这个毒誓。
心道:任你天资聪颖又能如何,若没有红蛇血,你这辈子都不能练成无相神功。我倒要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女人能够等你多长时间……
说完誓词后,谢济轩问:“可以了吗?还有什么是你需要我做的?”
谢欢道:“不要去见郡主。”
谢济轩怒视谢欢,“什么意思?这也算是为谢府做事?”
谢欢看着谢济轩,充满讥讽的说:“你知道是谁杀了你小舅,也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不让你见她是为你好,相信她也不愿见你,不是吗?”
她那洞悉一切的口吻让谢济轩颓然的别过头不去看她。
谢欢说的没有错,他知道是谁杀了小舅。正是因为知道,才觉得不去见郡主是多么的残忍。(未完待续。。)
ps:天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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