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眼前便躺了一地的尸体。
那穿着夜行衣的人急切地道:“还不快跟过来!”
奚午徵慌忙跟了上去,几乎从天牢的里面到门口,三人血杀而出。为了节省体力,那两个穿着夜行衣的人也尽量能够躲便躲,能够带着奚午徵快点往前跑便飞速地施展着自己的轻功。然而,眼看就快到门口了,一个腆着肚子的男人出现在了必经之道上。只见那人咧着嘴笑着,露出了一口黑黄的牙齿。
末了,还不忘叼着嘴里的牙签剔了剔牙,呵呵呵地笑着,道:“两位,好久不见。”
那穿着夜行衣的男子冷冷地道:“是啊,好久不见。没想到我们穿成这样你都能够认出来,大刀金乌。”
瞥了一眼身后静静地靠着自己的金乌大刀,名为金乌的男人呸地一声吐掉了嘴里面的牙签,一把将那大刀提了起来,扛在肩上,道:“当然,只要你们露出了你们的兵器,但凡是知道你们的人,都能够认出来的。软剑双侠,嘿,多久远的名字!久到老子都快忘了!”
“金乌,如今身后这个人我们无论如何要将他带走。”那穿着夜行衣的女人道。听那语气,已经不再是芳华少女,而是时近中年的妇人了。
“哈哈哈哈,可笑啊,真是可笑。”金乌咧着那一口的黄黑大牙,道:“奚琰武已经死了,这个奚午徵也不过是个废物。你们救他出去干什么?而且,我也不记得你们效忠于奚氏一族啊!”
“我们效忠于谁并不重要,金乌,看来今日你我一战在所难免了。”看着周围又渐渐聚拢了一些牢卒,那穿着夜行衣的两人蓄势待发。然而奚午徵却心中没了底儿,看着被这么多人包围,不知道还能不能够出去。
金乌脸色一肃,啪嗒啪嗒两步便踏下了阶梯,站在那些牢卒中间,对那两人道:“是啊,这一战……三十多年前就该了了…可是啊……”
话还没有说完,那巨大的金色大刀忽的一下挥了出去!奚午徵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人将这么重的一柄大刀挥得这么轻松!可是,金乌那挥动的大刀却一瞬间夷平了几乎所有的牢卒!!
奚午徵看得目瞪口呆,这金乌是打算怎么做?!
没有等到那两人说话,金乌却道:“三十年前,你们救了铃儿。三十年后,我把这个恩情还给你们。要滚就快给老子滚!不然老子等一下反悔了!!”
那穿着夜行衣的两人对视一眼,对着金乌抱拳道:“多谢。”
说完,不等奚午徵反应过来,两人一左一右夹着奚午徵施展轻功疾驰而上,冲出了天牢大门之后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那一群被砍倒的狱卒中,有一人只是右手手臂被划伤了,挣扎着道:“头儿……头儿……”
噗嗤一声,那巨大的金色大刀没入了那人的胸口。
然而,金乌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道:“兄弟,大哥这辈子对不起你们。我们到了地府再痛快地喝一杯!”话刚说完,金乌回头看了眼那洞开的大门,门外漆黑一片。用力地将那金乌大刀倒扣在地,金乌突然大笑着躺了下去。
金色的大刀从他的胸前探出,带着红色的鲜血,一滴,两滴……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出来?”两匹奔得飞快的马儿拉着一辆不大的马车疾驰而去。奚午徵终于稍稍缓和了下来,知道自己确实是出来了。可是这一切却都似乎还在梦里。明明,明明前一刻钟自己还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囚牢中,然而,此刻自己已经身在了这辆疾驰的马车上了。身边,还有两位江湖传言中的侠士。
“侠士……相救之恩感激不尽,可是,能否告知在下,到底是谁让你们来救我?”奚午徵仍然觉得非常蹊跷,而且自己越是清楚地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就越是觉得疑惑,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谁会来救自己?自己没有了任何价值,奚氏一族也没有了任何势力……难道……难道是她?
“是不是若儿拜托你们来救我的?若儿现在在哪儿?”
那两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始终没有说话,现在他们的任务就是将奚午徵带回商南国。两人对视一眼,那妇人从怀中摸出了一枚小小的药丸,道:“你在天牢中待了那么久,马上就要天亮了,你很有可能会不适应。你先把这颗药吃下去,否则你的眼睛就废了。”
看着那蒙着面的妇人,奚午徵接过了药丸,心想这两人不可能貌似把自己救出来后又杀了自己,便放心地将药吞了下去。然而,刚刚吃下那药丸,奚午徵原本清醒的头脑却渐渐迷糊,看着的眼前的人也从两个变成了四个,四个变成了八个…??
“这药……”
“你就这点东西?”牧宥溪惊讶地看着若兮的包袱——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包袱。在记忆中,但凡是女人应该东西都很多很杂的……
不理会从一大清早就开始聒噪的牧宥溪,若兮跨出了紫玉府。牧宥溪站在门前就跟送丈夫远行的小媳妇儿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挥着手绢儿道:“一路注意安全,要小心啊!”
可是若兮刚刚走出他的视线,那戏谑的眼神便又回来了。随手将那不知道是丝还是绸的手绢儿扔在了身后,吹着口哨,自言自语道:“紫玉不让我去,若兮也不让我跟着,可是这五年一次的盛事,即使是爬本帅也要爬着去啊!”说完,啪嗒一声关上了房门。
商南国皇帝的龙辇简单而利落,没有那些繁杂多余的装饰,也不像是记忆中的皇帝的龙辇那么金碧辉煌沉重肃穆,反而轻松而干净。
随行的人马不少,却全都是简单行装,看起来也就不过是像一个比较有钱的公子哥儿要出去郊游一般的架势。可是若兮也知道,恐怕在暗中保护着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卢放以及商琋等人全部都在场,卢放一脸的青色气息,显然对于商珏让他留守望城这个决定还是颇不满意。可是,那是皇帝的安排,他不可能明着跟皇帝对着干啊。可是商琋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他仍然疑惑着,若兮从来就跟皇上没有什么交集,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琴师而已,为什么皇上会这么重视他?先不说这次破例让一个小小的琴师随行,前不久听闻皇上甚至于在御庭内将珍藏多年的名琴“赤水”也赏给了若兮。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中就是觉得不舒服。
若兮淡然地上了最后一辆马车,他的身份,只配坐最后一辆马车。
看着不算盛大的龙辇队伍渐渐地驶出了望城,跪着的一地大臣们这才纷纷起身。卢放那双阴蛰的眼看着最后一辆马车,唇角渐渐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我要让你离开了这里就再也没有命回来!
夏平境内,金色的轿辇不紧不慢地前行着。抬着轿子的几个人步伐轻稳,恐怕即使是山川和河谷他们都能够如同大道一般地将轿子抬得稳稳当当的。
金色的流苏软帐垂挂在轿辇的四周,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达官显贵的轿子。轿辇内宽敞明亮,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一个穿着金丝裹边素底繁枝长衫,肩上披着一尾银狐大氅的男子坐在软榻中,手上拿着一本《六韬》,就着那从轿辇撩起的窗帘处射进的阳光不知是仔细还是分神地看着。
阳光很温暖,可是临近夏商边境的地带却寒冷异常。
可能只有一天的路程就到溪风原了吧,越是接近溪风原一带,天气就越是寒冷越是刻薄。
似乎是终于看不下去了,披着银狐大氅的男子放下了手中的《六韬》,转而看向了那尾静静地摆放在轿辇另一端的古琴。
琴弦幽暗,毫无光泽。琴身上有着暗红的,早已干涸的血迹。
恐怕真的是鬼使神差吧……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将这尾古琴给带在了身边。
从那大氅中伸出了指节分明的手,铮然一声拨响了那尾古琴。然而,琴音缭乱,喧杂不堪。
不是那个人,终是弹不出那宁静淡远的琴音。
如果,如果还可以找到她……自己会怎么对她呢?杀?留?还是……将她永远地禁锢?
指下的琴弦上暗色的血迹斑驳,那是在夏平宫中留下的。玉芷病危之时,她带着伤奏琴,便是那时遗留在这琴弦上了吧。
男子眼神变得深刻而复杂,有哪个女子会为了洗脱罪名而自残?至少他所知道的,只有她一个。那么,那留在琴身上的血迹……又是何时的?
当琴弦上的血迹仍然鲜亮之时,那琴身上便已经有了一大片暗红色的年代久远的血迹。
那是她的么?
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正在想什么,男子冷漠地将那琴推了开去。虽然从很早之前开始自己就时常地会这样失神,而且失神后心中所想的都是同一个人,但是,他却不愿意让自己这么没用地被自己心底的某一个声音所蛊惑。他更加不愿意让自己被那个浑身都是秘密的女人所牵引。
轿辇继续前行着,随行的队伍浩浩荡荡,就似是一条长龙般正慢慢地游向溪风原——那个常年被寒冷和风雪所包裹的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