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烛火不旺,昏昏沉沉。
勒安谦斜靠在草垫上,闭眼小憩。
卓婉睁着一双黑溜溜的葡萄眼,一眨不眨地欣赏着他的睡颜。
她很乖,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不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轻缓了起来。
墨衣端着一碗香菇面进来,一抬头就看见她家小姐这没出息的样子。
墨衣把碗用力地摁在矮桌上。
闷响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嗯……她貌似又惹墨衣生气了。
卓婉硬生生地在脸上挤出了个明亮灿烂的笑,悄悄道:“他有美人尖,我就好奇地多看了一会会。
”
墨衣语气凉凉道:“你也有尖,想看,照镜子。
”
卓婉摘下帽子,撸起头发丝,指着额头,“你也说了,我的是尖。
他的是美人尖,你仔细看一看,他的比我的好看。
”
墨衣瞟她一眼,糟心。
“吃面!”
勒安谦缓缓地睁开眼睛,眸色暗沉地看向墨衣。
墨衣俯首,退出帐篷。
侍卫羡慕地看向墨衣,他竟没感受到一丝丝的压制,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
“姐,你家小姐还缺侍卫不?”
“缺马夫。
”
“我会!”
“丑。
”
墨衣和侍卫的对话并没有刻意的放低,传到帐内,卓婉还很认同地对着帘门大声道:“你长的没你主子好看,还照顾不好你主子,秀衣和青衣也不要你这样的。
”
卓婉转头对勒安谦教育道:“术业有专攻,他照顾了你这么长时间还没让你养好病,这说明他不专业不适合当贴身侍卫。
”
勒安谦缓缓地点点头,“对。
”
侍卫面无表情地站在冷风中,被风吹的心哇凉。
他确定,主子为了吃到兔子肉,所剩不多的良心彻底没了。
墨衣守在门外,听她小姐煞有其事地瞎掰。
果然……
“你如果想不到适合他的职位,可以把他交给我。
”卓婉一脸舍己为人大公无私的模样,“我会让他得到最专业最实用的培训。
”
勒安谦嘴角微勾,凝视着她的白皙柔软的耳垂,支手上前,靠近她的耳朵,轻声道:“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守在门外的侍卫听到这句话,已经顾不上心凉了,支棱着耳朵,激动地等着下半句,下半句就是,你让我亲一口我就答应你所有的要求。
他相信,无所不能的主子一定能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口的。
卓婉侧头,食指压着他的额头推开,“离远点,耳朵痒。
”
勒安谦顺着她手指的微小力道重新躺回草垫上,盯着她的耳垂晦涩不明。
卓婉警觉地戴上小绒帽捂住自己的耳朵,呢喃软语道:“人要有底线,对不对?”
勒安谦苍白的手指勾了勾手腕上的发丝,面色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卓婉摸摸自己手上的小软肉,心生危机,“不能吃同类,对不对?”
勒安谦勾唇一笑,“是吗?”
卓婉心惊肉跳,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吓的说不出话了,只觉他现在的样子特别像电影里阴险毒辣的食人魔。
勒安谦用手拨弄了一下她的小绒帽,站起身走至书橱,打开抽屉,转身扔给她一块牛酪。
卓婉条件反射地接住,直接含进嘴里,浓郁的酸甜奶香味迅速地丰满了她的味蕾。
“甜的~”卓婉两眼眯着,笑的比糖还甜。
帐外,侍卫眼瞅着墨衣的脸色倏地黑沉下来,感慨道:“兔子吃糖不好,要多喂青料。
”
墨衣冷冰冰地看向他。
吃了糖,卓婉的心情特别好,自娱自乐地哼着小曲站起身又多点了两根蜡烛驱魔。
香菇面在烛光的光亮下,更显的清汤寡水。
“辣火锅和香菇面,区别很大,这种区别直接影响着人的食欲。
”卓婉觉的这事得较真一下。
墨衣对着帐内大声解释道:“侍卫传达有误,便做了香菇面。
”
卓婉默默地抬头,直溜溜地盯着勒安谦,诚恳道:“你的手下真的需要接受再就业培训了。
”
勒安谦在如此清澈的眼神注视下缓缓地点了点头。
侍卫面无表情地看向墨衣。
墨衣目不斜视,清凌凌地看着瞭望台。
卓婉吃了一口鲜香的面条才想起她小伙伴。
“你吃面条吗?”卓婉问完,四周看了看,没找到另外的碗筷,直接道:“我就客气一下,你继续睡觉。
”
卓婉吃的喷香,看的人也是食欲大涨。
勒安谦垂下眼帘,摸索着手腕。
卓婉还记得墨衣就守在门外,吃的慢条斯理,甚是优雅。
她吃的慢便也有心思看他,深感,美人烛光图堪比美人出浴图。
烛火的淡黄跳跃晕染了一片的迷离。
“以后,你不做军师了,可以来我的商队做形象代言人。
”卓婉积极地给他出谋划策,她说动了他的侍卫,说不定哪天就说动了他给她当执行总裁。
这个墙角有点牢固,她不着急,慢慢地挖悄悄地翘,水滴能穿石,她也能把人哄过来。
勒安谦嘴角微翘,“嗯?”
见小伙伴意动,卓婉兴奋地挪到他的身边,掰着手指头跟他细数得失,
“你现在感觉自己在军队中一手遮天,这是错觉。
因为这些都是摄政王的,说到底,你就是个打工的。
”卓婉凑到他的耳边,细声细语道:“等你们打完仗了也就到了清算的时候,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什么的。
你现在就要想清楚,伴君如伴虎呀。
”
勒安谦摇头,“摄政王不恋权势。
”
“嗯!”卓婉肯定道:“他什么都不喜欢,可能连他自个都不喜欢。
”
勒安谦心神一动,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他在你心中是怎样的一个人?”
“枭雄。
”卓婉打心底里敬佩摄政王。
书中关于他的描述只寥寥几笔,她却从这寥寥几笔中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强悍。
如今,她身处其中,再次细想书中对他的描写,更是心惊胆战。
“咱们是不是特别亲的兄妹?”卓婉腆着脸,谄媚地扒住他的胳膊。
勒安谦低下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凝在了攀在胳膊上的小手,暖软的让人不舍惊扰。
“安哥哥~我偷偷问你一下,摄政王凶不凶?”卓婉被他刚刚的问话勾的好奇心飙升。
勒安谦思考了片刻,认真道:“凶。
”
卓婉眼神闪亮,这符合他在她心中的人设。
“嗯……他是不是有特殊的癖好,比如人血什么的。
”卓婉问的有些迟疑,这是她从书中隐晦的描写中揣测出来的。
勒安谦目光凝滞,靠近她,沉声道:“谁告诉你的。
”
卓婉汗毛直竖,头发丝都快要炸了起来,颤声道:“真的呀……”
“假的。
”勒安谦缓缓地抚平她的发丝。
“骗人,肯定是真的。
”卓婉根据他刚才的反应肯定了这个猜测。
勒安谦揉揉额头,“闭嘴。
”
卓婉乖觉,紧紧地捂住嘴巴。
揭了他主子的短,他闹情绪了。
她懂。
帐外,墨衣和侍卫的额头满是后怕的冷汗,浑身僵硬的宛若在冰河中行走。
就连墨衣都没想到,她家傻子会问这些禁忌问题。
而他们也同样没想到,主子就这样轻飘飘地忽略了过去,竟没有再一次的血流成河。
侍卫粗鲁地一甩脸上的汗,沙哑道:“你们怎么养傻兔子的?竟能活蹦乱跳到现在。
”
“秀衣养的。
”墨衣早就嫌弃她了。
“秀衣是个能人。
”侍卫同情她们四个,“操碎了心吧。
”
“有本事,当着秀衣青衣说。
”墨衣冷冰冰地看着他,“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她们可以。
我不介意仗势欺人一回。
”
“姐!我错了。
”
侍卫忍了半晌没忍住,憋不住地连环问道:“小胖妞啥时候及笄?娶她需要多少彩礼?没有那么多彩礼能不能通融一下?”
他现在最操心的就是小胖妞被别人抢走。
这兔子虽然又傻又肥,但架不住毛白肉美。
他主子要是最后没叼到嘴里,他们所有人都绝对活不了。
不是夸张,是真活不了。
墨衣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打开听觉,她们四个好不容易把一朵小娇花养到含苞待放,临近绽放,却被人觊觎打算强行摘走。
别问她心情,她只想摘掉这个人的手。
墨衣听到绵长的呼吸声,便知她已熟睡,想入账内,被侍卫拦了下来。
“无诏不得入内。
”
墨衣与他对峙片刻,后退一步,守在门外。
勒安谦慵懒地躺坐在她的身边,看她睡颜良久。
月色慢慢退下,嘈杂声渐起。
勒安谦触碰了下她的耳垂,“进来”。
墨衣一身寒气的走入账内,脸色冷若冰霜。
勒安谦把他的外袍盖在她的身上。
墨衣用外袍把她包裹严实,抱起她走出账外。
早起的老军师正痛呼着老寒腿又犯了,远远地看见墨衣和她怀里的小人,把膏药随便一抹,腿脚麻利地跑向主帐。
“妥了?”老军师激动地问着侍卫。
“路漫漫其修远兮。
”侍卫指了指墨衣离开的方向,“娶妻不容易,咱们现在就可以商量彩礼的事儿了。
”
老军师了然,他们穷,主子更穷。
该提前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