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信任她吗？她还能被信任吗？
尽管乘人之危的事情没少做，戚未晞依然没好意思脱陆离的裤子。戚未晞将手指抵在陆离的唇上，想：有多久没和他说话了？他醒来以后该说些什么呢？她换了一盆新的水，换了一条小一点的手帕大小的毛巾，轻轻擦拭陆离苍白的脸。
忽然，戚未晞感到陆离一侧的脸有些异样，她仔细用毛巾用力搓了搓，陆离的脸上竟翻起了一个“角”，像一张纸盖在上面似的。
零零碎碎的线索在此刻忽然没由来地汇在一起：陆离从来不穿短袖的衣服，不爱参加体育运动，怕出汗，换衣服躲着她，忸怩地拒绝和她做那种事情，无比介意张玄澜的出现……
难道他……
戚未晞牵住那个“角”，下意识地往上一撕，一张薄薄的肉色的“纸”被撕了起来，戚未晞凝视着陆离的脸，轻声叫了出来。
那张脸上伤痕累累纵横交错，像一张破败的蜘蛛网盖在天使般的面庞上，那些鲜血飞溅的场景浮现在戚未晞的脑海中，戚未晞颤抖地伸出手，抚摸陆离脸上的伤疤。
“你骗我，你骗我……”
戚未晞像中了魔怔般喃喃自语。她知道的，大战中的死者都将进入轮回，获得新的肉身，无论曾经经受了怎样的伤痛，断手断脚断脑袋也好，新生的身体一定是完美无瑕的。
陆离不是哑巴了，可为什么他的脸上会有张玄澜留下的伤痕？
如果这不是巧合的话，那一定有那个印记……戚未晞将陆离的领子向下拉了拉，在陆离的脖子上仔细地摩挲着，希望找到那个类似的“角”。睡梦中的陆离隐隐感到自己的脸上一阵清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戚未晞正在……
“别碰我！”陆离下意识地尖叫出声，奈何病体怎能抗住戚未晞的攻势，才几个回合，陆离便被戚未晞摁倒在床上，徒劳地蹬着腿，“放开我！”戚未晞的手有些蛮横地摁住他的头，他整张脸被迫埋在消毒水味道很重的枕头里。
戚未晞的手在陆离的脖子间游走，几番搜寻无果，戚未晞将手伸向了陆离前胸的纽扣，陆离死死地护住自己的扣子，与戚未晞僵持不下。
戚未晞用足了力气，眼看纽扣的掌控权就要落入戚未晞手中，陆离心一横，朝戚未晞的手狠狠一咬。戚未晞吃痛，松开了手，陆离正要松一口气，身下蓦然一凉——
她居然扒了他的裤子！
长裤被一直褪到腿弯处，或许是不小心勾到了，内裤竟也被勾着褪到臀的一半，屈辱、惊惶、恐惧、痛苦、难过从下身蔓延，一直狠狠地扎进心里，陆离不再挣扎，将头沉默地埋在枕头里，整个人不住地颤抖。
戚未晞怔怔地凝视着陆离臀腿上的旧伤，手轻轻抚上腿上的鞭伤。“啊。”陆离整个人剧烈地一颤，发出一声叫。
不会有错的。那是上一世留下的创伤。
“陆离，你没死。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整理好思绪的戚未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陆离的裤子迅速提了上去，低声问道。
陆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整张脸依然埋在枕头里，闷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受：
“你准备把我交给她处置？”
“她？哪个她？”戚未晞愣了。
“别装了，她来找过我了。”陆离的手拽住枕头的两角，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去呀，告诉她呀，我没死，我就是她要找的在人间的魔。”
“你，你在说什么？魔我们已经找到了啊，你是不是误会了……那，你隐藏你的身份是因为这个吗？”戚未晞试探地摸了摸陆离的头发，却被陆离飞快地拍掉了手。
“和你的神主大人一起告发我吧，告诉止戈我就是她要找的魔。送我去死吧，然后你们幸福地在一起，不好吗？”陆离的声音越来越尖锐，拖着一丝泣血的哭腔，“我只是想活着而已，为什么你们就不肯放我一马？”
察觉到陆离的不对劲，戚未晞将陆离从床上拽了起来，望着陆离一片晶莹的脸顿时如遭雷劈愣在原地。陆离抬眼，泪水像小溪一样在脸上哗哗流过，无声地流淌，留下一道道刺眼的泪痕。
“陆离！”
一直以来就算再委屈再痛苦也没让眼泪流下来的他，流泪了。他到底心里有多少委屈多少痛苦不曾言说，多少个黑暗的夜晚他一个人度过，如此难熬？
他从不曾向她索取什么，他只是想有人来关心他，有人来爱他，就够了，他唯一的自私无非是希望她对自己更好一点，这点她都不愿意承诺给他吗？
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担惊受怕地过日子，无非是想活下来，就连这样的要求，她都不能让他满足吗？
他流泪了！他流泪了啊！
“陆离！”戚未晞紧紧地抱住泪流满面的陆离，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喷涌而出，温暖的她的身体贴上寒冷的他的身体，如冬夜的火炉，温暖着他冰封的心。
我不会让你走，这一次我死也不要放手了！
……
“噗。我早就排除他的嫌疑了，之所以不告诉他是为了引蛇出洞罢了。”止戈笑着啃下一块苹果，“真是个单纯的傻瓜。”
“可是，哥哥说他那次并没有死，那他现在算什么呢？魔又不是，人又不是。”
“所以是神呀。”止戈又啃下一块苹果，睁着美丽的蓝色眼睛，“不然你以为他怎么能碰到未晞而不被灼伤？”
神？陆离是神？
时间线不断前推，回到莎哇比那海的那夜。
“孩子，你没有错。”
暗元素神的出现令陆离震惊无比，湿漉漉的他先是愣在原地，继而虔诚地跪在沙滩上，暗元素神的影子浮现在月光下，黑色的手抚过陆离的颈项，一股暖意流过喉咙，陆离试探地发了发声，哑药的作用居然被消除了，他又能说话了。
“在刚才，你达到了暗元素核最高境界。”暗元素神伸出无形的手摸了摸陆离的头，“令我惊喜的是，你让我感受到了‘爱’。”
爱？陆离迷茫地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字。
“罗刹终将失败，因为他永远也无法理解‘爱’。他的心里只有仇恨，仇恨使他的心麻木，使他整个人深深地陷入黑暗中无法自拔。他自以为走上了人生巅峰，可事实呢？他亲手将自己推入了无人支援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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