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五:定计
“怎么,你想一并上?”方旭轻蔑地道。
“非也非也。”杨凌轻摇折扇,徐徐说道:“今日见‘千刃破浪’方前辈武功卓绝,竟连‘苍剑清风’顾老前辈也无法取胜,在下佩服。”
他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只是听闻人道方前辈十年前曾与一人比试,竟然输了一招,在下甚感诧异,不知是真是假。”
方旭淡淡地道:“不错,当年我确实输他一招。”
“当真?”杨凌追问。
“哼!”方旭转起长刀,说道:“输了便是输了,方某又岂会赖账?”
“那么,不知那人是谁?竟然击败了方前辈。”杨凌微笑着,略略带着点嘲弄的意味。方旭心头微怒,冷哼不答。
杨凌转向骆采灵,说道:“采灵,借你佩刀一用。”采灵听了,微感怪异,奇道:“杨大哥,你要刀做什么?”说着,解下佩刀,递给了杨凌。
杨凌将折扇轻轻收起放入怀中,笑着接过刀,说道:“给方前辈看个招式。”说完,他左手一比划,长刀斜指东南,赫然便是一套刀法的起手式。
“不知方前辈可还记得这个架势?”杨凌道。方旭眉头皱起,眼神渐冷,说道:“如何不识。这是‘拓明刀’的起手式:‘万物天明’。”杨凌嘴角微翘:“原来前辈还记得。”
“哼。”方旭冷冷地道:“我脸上这道疤,便是拜骆思恭所赐,他的刀法,方某又怎能忘得了呢?你这小子到底是谁?莫非是‘小拓明刀’骆养性!?”
“我哥?怎么可能!”骆采灵右手捂嘴,笑靥动人。杨凌也是莞尔摇头,说道:“非也,在下并非骆公子。”
“然则,你是骆思恭的弟子?”
杨凌微一思忖,道:“算是吧。”
方旭颇见疑虑,他知骆思恭有一子一女,长子名叫骆养性,深得其刀法精髓,人称“小拓明刀”,却从未听闻他有收过弟子。
“哼。小子,听你方才的口气,似乎很想和方某一较高下呢。”方旭平生数百战,只败于“拓明刀”骆思恭之手,江湖人多知晓。方旭虽然自承其事,但谁又愿意自己生平唯一败绩被人时时提起呢?是故江湖从未有人敢在方旭面前揭他这块伤疤。而此刻杨凌显然意在挑衅,他如何不怒?
杨凌持刀拱手道:“晚辈不敢。只是听闻这套刀法曾败过前辈,所以想来印证印证。”方旭听罢,心头大怒:“好哇!你这臭小子以为学了骆思恭的刀法便能击败老子啦?做梦!”
但他还是冷笑道:“哦?那你不妨试试啊?”
“既然如此。”杨凌恭敬地道:“还请方前辈多多指点。”说完持刀相待,一副等长辈进招的样子。
方旭见他如此有恃无恐,心头更是火起。他随即喝道:“好!很好!车轮战就车轮战,方某陪你玩玩。臭小子!方某人可提醒你了,方某当年败给骆思恭不假,可那是十余年前。这些年来方某苦心思索刀法,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再寻骆思恭,破了他的‘拓明刀’!哼,你别以为你是晚辈,方某便会手下留情,待会儿要是身上哪儿挂了点红,可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顾洵听了两人对答,已知杨凌心意:“原来杨贤侄是要激怒方旭,诱其不退。唉,可正如方旭所说,他一生只败于‘拓明刀’,毕生竭力寻求破解之法,杨贤侄妄图以骆思恭之名唬住对方,或是以其刀法取胜,只怕是适得其反了。”他摇了摇头,暗叹:“如若在比斗之时突然使出‘拓明刀法’,或可让方旭大吃一惊,借机取胜。但如不以‘拓明刀’为由,方旭又岂肯再战一轮。唉,杨贤侄也是逼不得已。”
“方前辈。”杨凌忽然又道:“倘若不幸,方前辈又败在这套刀法之下……”他特意在又上加了重音,话尚未说完,方旭已然骂道:“放屁!老子岂会输给你?”
杨凌持刀拱手:“也对,但是万一晚辈侥幸……”
“呸!老子若输给你……”他情急之下,险些就道:“老子若输给你任你处置!”亏得他生性机警,赶忙咽下那句。他心内暗忖:“即便这臭小子得了骆思恭真传,按他这般年纪,武功难不成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不可能啊。难道他仗着骆思恭,脑袋进水,便想败我以成名?还是骆思恭传了他什么绝技?”他心念数转,拿不定主意。
杨凌又笑着重复了一遍:“方前辈,万一晚辈侥幸胜出,您?”
“哼。”方旭冷哼一声:“你不必激将,想知道什么,留得住方某便成。”说着他顿了顿,又道:“哼,你如果能将方某砍成重伤,或点了要穴,动也不能动,方某为你所擒,自然什么都告诉你。”他想:“老子还真不信这个邪,即便你有什么绝技,又岂能将我打成重伤,或是封了我的穴道?”
“好,就如方前辈所愿。”杨凌单刀一晃,左手一个“请”的姿势。方旭也不多言,长刀一招“破浪淘沙”卷去。
这招一劈之下貌似一招,实则却藏着十三种不同的后招,杨凌单刀一摆,架开当胸一劈,接着脚尖一点,飘后一刀反斩方旭手腕。方旭见他这招“重明继焰”使得恰到好处,不仅围魏救赵,破了自己这招“破浪淘沙”,更使得这招所有后续变化无一可用。
他心中已然笃定:“果然是骆思恭亲传!”
方旭不敢掉以轻心,手腕一翻,长刀隔开杨凌单刀,身形掠上,右腿踢向对方小腹。杨凌也不着慌,屈身避开,还了一招“春和景明”,单刀左右各一斜削,接着下撩。
方旭冷笑一声:“这招使得不坏!”他长刀拆解开,喝道:“我这一招要斩你肩胛,你须以‘霞明玉映’来挡!”杨凌心下一凛,只见方旭长刀果然来削肩胛,周身已为刀罡缠绕,只得以一招“霞明玉映”护住全身。
骆采灵看罢,大感郁闷:“杨大哥,快使‘二分明月’!”这招取自徐凝《忆扬州》诗:“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虽说是二分明月,却暗藏一月,横竖斜各有三刀,乃是“拓明刀”中极为高明的一招。杨凌不愿拂逆她,依言使出。
方旭淡淡地道:“便有‘九分明月’又能如何?”他长刀连挡三下,喝道:“还不给我退开!方某要使‘千刃影’了,臭小子快以‘明珠弹雀’反击我下肋,不然就要输了!”说着他身形陡变,刹那间已劈出七七四十九刀!
骆采灵急叫:“杨大哥小心!”杨凌无奈,只得单刀侧击,一招“明珠弹雀”反攻方旭下肋。两人接连拆了二十余招,方旭每喝一招“拓明刀法”,杨凌每每险象环生,必当依言使出那招,方能脱险。急得采灵连连跺脚,气闷非常。
顾洵看着,心下澄明,却也无法。
话说当年骆思恭接受了方旭挑战,两人在红石峡一战旷日持久,难分胜败,早已熟知了各自刀法。最终虽以骆思恭技高一筹,但亦不过是险胜一招罢了。
此战后方旭更是精修自身刀法,“拓明刀”每一变化,精髓所在,莫不在其胸中。他虽不是去学,却是想着如何去破。杨凌既得‘拓明刀’亲自指点,每一招该如何变化自是得其深意。只可惜偏偏如此,方旭每一招击来,非逼得他以此招反击不可,反而更让方旭得心应手了。
顾洵只是紧紧握着手中“洗秋寒”,只待杨凌一遇险,便上前相救。到时即便方旭撒腿便走,那也是无法可想了。
方、杨二人又拆数招,杨凌已是连连后退,方旭冷笑道:“方某本身刀法你便已抵敌不住,看来你使得这‘拓明刀法’也不过如此啊!”杨凌刀挡吃力,他本不擅使刀,虽习练“拓明刀”,但并不精熟,比之骆养性尚自不如。
方旭见他仍在奋力抵挡,冷笑道:“看来若不使出那新创的刀招,你还真以为只消学了‘拓明刀’便能打败方某了?哈哈,见鬼去吧!”
方旭长刀斜刺,左掌也拍出,竟然正克制了杨凌那招“泾渭分明”。“喝!”方旭长啸一声,一招快似一招,一招接连一招,每一招每一式赫然都是克制“拓明刀”的高明刀招!即令骆思恭亲自接战,乍见此刀法,亦必大感错愕,虽不至于落败,但惊异之际,必将大为狼狈。却让杨凌如何抵挡呢?
顾洵与骆采灵只见方旭长刀接连挥舞,霎时间腥风大作,顾洵大惊:“不好了!方旭要下杀手!”“杨大哥小心!”
只听方旭大喝一声:“撤刀吧!臭小子!”杨凌右手持刀斜斩方旭喉颈,竟是一招同归于尽的打法!?方旭冷哼道:“黔驴技穷!”
“当”的一声响,杨凌单刀脱手,顾洵急忙出手相救,却已然不及!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嚓”的一声,两人已错了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