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锷向后门望去,只见门口堵着一个人,身高九尺,一身白长衫,人比门槛还高,膀阔腰圆,正低头往里走。这是他们的兄弟拔野古。
“七回回,让我进去。”从大汉胰下挤进一个小脑袋,然后,整个身子也挤了进来,冲到大汉的前面,直奔耶律锷过来。她白衣白裤,头扎马尾辫,年仅十岁。
“谁是小妖精?你才是大妖怪呢!不许把我的白龙马送人,那是我的,我给我哥留着的!”小女孩冲着耶律锷吼着,一句快过一句。
耶律锷被她吼得身子往后躲,故意装做很委屈地样子,“他要,没办法,不敢不给他。”往戴着草帽的庆柯一指。
“谁敢跟我抢?”小女孩侧身望过来,只看见一草帽,看不清脸,走到他面前,蹲下来,仔细查看这个人是谁。
看见了这张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哥~~~!”扑到庆柯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好象生怕他又突然离开了一样。
“好了!乖!别哭了,哥不是回来了吗!”
拔野古见是庆柯,也高兴地上前,连拍庆柯的肩头。
欢聚后庆柯坐下,抱起小女孩坐到大腿上,一手环抱着她的肩,一手轻轻摸去她的眼泪。
“哥,你回来了就好。回去骑白马去!好漂亮!好英俊的!比这个坏蛋的枣红马强多了,枣红马屁股上有块白斑,好丑!”一高兴眼泪早就收回去了。
“胡说,就一黄豆大的灰点!”
“就是白斑,红身子白屁股!象你一样!”她转过头对着她哥说:“八哥的屁股好白,我看见他洗澡了,好丑!洗澡不关门。”
“我在洗澡,是你撞门冲进来的。”耶律锷被她说得脸通红,下不了台。
“哈哈!谁叫你说我不敢进你房间的,还有红缨和晓天哥作证!”
庆柯拿他这个辣妹妹也没办法,“好了!大缨子,又偷偷出来玩?把小缨子一个人仍家里。”他轻轻揪了揪锐缨的耳朵,“爹爹什么时候离开庄子的?”
“今年过了年就出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到现在还没回呢。说不定你回来,爹马上也回来了。”边说边学她娘的样子,“娘说了:他们俩爷子都是属龙的,神出鬼没的!嗨!都是你们俩害的,你们一跑,就我被娘骂,被娘吵。她找不到人出气,就拿我和妹妹出气!不是吵这儿就是骂那儿,看什么都不顺眼。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跟七回回跑出来玩了!”
“怎么给人乱取名字,拔野古怎么成七回回了?!”
“没关系,叫回回也听顺耳的,我喜欢。”拔野古是回纥人,他在旁边一张凳子上坐着。“她呀!自从你们爷俩儿走了,仗着老太爷又宠她,她把整个辛庄都快吵翻过来了。是你娘受不了,要我带出来的。”
“七回回!”
她才喊出来,后面的话被她哥堵了回去:“好了,哥走了一年多,真的好想我的两个好妹子。哥不在家,让你受委屈了。”
“谁要是能让她受回委屈,全庄的人都要去炸鞭咯!”耶律锷在旁边嘀咕道。
“看我下次怎么教训你!小八哥儿。”
“没礼貌,怎么这么对敬虹哥说话?”看见哥板起了脸,小女孩收起了那张嚣张的脸。嘻嘻一笑,对了耶律锷做了个鬼脸:“敬虹哥,对不起!”到底是孩子,想事情都是跳跃的,她对着耶律锷嫣然一笑:“还得谢谢你,把白龙马给了老大。”
“怎么?我?老大?他老八?这个是七回回?”他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的妹子,才一年不见,庄里怎么有变化了。
“这是她给咱们遥墙众好汉排的座次,十二英雄排座席!”拔野古一树大拇指。
“错!是三十六英雄!”庆锐缨极力辩解。这拔野古记性太差,教了这么多遍都记不住。
“三十六?英雄?”他望向他妹妹。
“哥!知道梁山好汉宋江吗?”庆锐缨问他。
“知道呀。”
“一百零八位英雄聚义梁山,英雄榜上排座席知道不?”
“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水浒梁山只有三十六好汉。”他知道说书的宽大了梁山的实力,在梁山三十六好汉的基础上,把整个山东的山寨好汉都算了进去,凑成了这一百零八位英雄。
“看,老大都不知道,说书的在骗你。”耶律锷转头看着小女孩说。
“不会,黄先生不会骗我的。宋江率一百单八将在梁山聚义,排下英雄座席,劫富济贫!打抱不平!抗击辽兵!都是大英雄!”她对着她哥嘻嘻一笑:“黄先生真的很有本事,不光会说书,还懂好多好多。九哥都跟他学了两年多了!”
“九哥又是谁?”
“你的小辛呀!”庆锐缨跳下来,拍手笑到,“说曹操、曹操到,说辛九、辛九到!”
“锐缨,说我什么坏话了?”声音未落,从大堂后门走来一个人,膀阔腰圆,体态健壮,却一身书生打扮,青色冠巾紫长袍。正是他们的小辛,辛弃疾。
“没有!我们在说梁山宋江。”
“是吗?我看是在说你的遥墙英雄榜吧!”辛弃疾说话间把目光从庆锐缨的脸上向屋内其它人扫视。突然看见草帽下那张微笑着的脸,大叫一声:“锋哥!”跑了过来。庆柯也迎了上去。
辛弃疾一把抱住庆柯,“哥,你什么时候回的?怎么不回庄上?”
“有点事耽误了,正准备明天就回去的,没想到你们俩个都进城了。”一年多不见,庆柯觉得辛弃疾更加成熟了。
辛弃疾一侧脸,正撞上一张靠近他鼻尖的脸,吓了他一跳,“泥鳅!你也在这儿?”见他被吓到,耶律锷哈哈大笑:“我也才到。”
有人比耶律锷笑得更灿烂,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天才喘过气,嘴里还唠叨:“泥鳅,泥鳅。”能笑得这么璀璨就只有庆锐缨了,她一抬头看见耶律锷的那张脸,又笑得弯下腰。
耶律锷连连摇头,眼珠往天上翻,手一揪辛弃疾的手臂。
辛弃疾也正在乐,连忙闪开,“痛!谁叫你这么瞅我的,一急就叫出来了。你要怪就怪东阿阿胶了。”
“好了,缨儿。”庆柯喝住妹妹,把她拉到身侧,挽住肩头抱着。
“对了,这回总该了心愿吧!骑鹤看大江。”辛弃疾觉得庆柯身上有了变化,只是一时说不清楚。
“九哥,你怎么要我哥去骑鹤,那不是自己骑自己吗?”刚刚止住笑的庆锐缨满脸疑惑地问道。
“你知道什么是骑鹤?”辛弃疾反问道。
“我哥就是骑鹤,他的别字叫骑鹤呀!”
“南边武昌有座楼叫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登上黄鹤楼也可以算是骑鹤了!我这回儿去上了黄鹤楼。”庆柯跟锐缨解释完,问辛弃疾,“老太爷还好吧?两个侄儿呢?”
“侄儿都挺好。就是爷爷身体不是太好,人老了,毛病就多了,这段时间越来越差了,今年冬天还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去。”辛弃疾心里很是愧疚。
他自小父亲去世,全是爷爷辛赞抚养成人。爷爷为了全家人忍辱入金国朝廷为官,心藏壮志却因时机不成熟而一直无法伸展,五年前在开封府尹任上病倒,便回家乡养病。为了使爷爷病得以好转,辛弃疾还娶了临村姑娘赵雪琪为妻,冲喜。这赵姑娘温柔贤惠,帮着辛弃疾的母亲把这个家搭理得井井有条。两个重孙儿的出世给老太爷带来了不少安慰,身体也好了起来。但近半年又开始病了起来,还越来越重,子欲养而亲不待正是此时辛弃疾的心情。
庆柯拍拍辛弃疾的肩膀,安慰到:“老太爷不会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
铁满风早已经站在辛弃疾的侧面,低声问道:“这么急进城,有要事?”
“恩!有事。济南府尹仆散忠义要见老太爷,只是他老人家近段时间身体不太好,不能出门,要我代他老人家去会会府尹大人。”辛弃疾侧过头,回答他的话,“我们俩去趟知府衙门吧,得准备点礼品。”回手挽住庆柯的肩头,“我们去去就回,晚上好好喝一顿,咱们兄弟都好久没有畅饮了。”
庆柯、铁满风、辛弃疾、耶律锷四人从小一起玩到大,同甘共苦,之间友谊赛过亲兄弟。耶律锷笑道:“那咱们仨对你一个车轮战,不信喝不赢你。”四人中耶律锷的酒量最差,所以心先虚了。
“好呀,你们仨加上拔野古一起来。”
“锋哥,他敢单挑咱们四个,也太瞧不起人了。”耶律锷用起了激将法。
拔野古在旁边说:“好,你第一个上。”吓得耶律锷一吐舌头。
辛弃疾也哈哈大笑,“好,我第一个拿泥鳅下锅。”转身对铁满风说:“咱们走了。听说新任济南府尹仆散忠义是个狠角色,不好应付。”
“是呀,仆散忠义可是一名文武双全的战将,从一名士兵打仗打起来的,跟随粘罕、兀术南征西讨二十年。到任济南府尹才三个月就剿灭了灰泉湖水寇、金象山聚义庄两处反叛,又招抚了晏城的反叛流民,上个月又诱捕了石固山旗风寨寨主齐树,济南府城方圆二十里几乎没了匪祸。真是个人物!那今天的礼物是否要特别一点?”
辛弃疾想了一下,“越是特别的人越是不能用特别的方式,毕竟还不知道他的意图和底细。”
两人一前一后从大堂后门走了出去。
辛弃疾走到门口,回过头对着庆锐缨,“锐缨,帮我看住泥鳅,跑了为你是问。”
“得令!”庆锐缨笑眯眯地抱拳应答。
“哦!小妖精也有怕的人呀!”耶律锷又拿庆锐缨开起了玩笑,惹得大家一阵哄笑。庆锐缨飞起腿就要去踢耶律锷,被庆柯一把抓住,挽在怀里。她喜欢被保护、被宠爱的感觉,沉浸在哥哥怀抱的温暖中,满满地被幸福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