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繁星点点,一轮皎洁的月亮斜挂在天边。
辛弃疾和庆柯走到车马院,在长廊的条凳上并排坐下来。
辛弃疾看着天空,“看来今夜不只我们俩睡不成,肯定还有人也睡不了,至少仆散忠义就是。”
庆柯也看着天空,他最喜欢看那天空中的七斗星,“你陪我守夜,不会是为了一起看星星吧?”
“恩!聪明,锋哥就是锋哥!”
“仆散忠义叫你这么急着去,不会就为了一句话吧?”他知道辛弃疾后面还有事。
“头一句话当然是那句,当然也很重要。不过,后面还有不少呢!他还问了一串问题,讲了一个故事,说了一件事。”辛弃疾回过头,看着庆柯。“知道岳飞吧?知道岳飞有哪些部将?知道岳飞有几个儿子?”
庆柯回答:“知道呀!小时侯常听说书的讲呀!岳飞部将众多,有王贵、张宪、徐庆、杨再兴、岳云、牛皋、梁兴、董先等虎将,又以岳云、杨再兴最勇猛,武艺最高。岳飞有五子二女,云、雷、霖、震、霭。这些老百姓都知道。”
“这也是我的回答。”
“那他讲的故事也跟岳飞有关了?”庆柯奇怪了,怎么仆散忠义会对死去十多年的岳飞感兴趣。
“是,又不全是,准确说是跟岳飞的兵书有关。”
“又是岳家兵书?”
“你知道?”
庆柯摇摇头,“前两天,在回济南的路上也有人要我交出岳家兵书。”
“哦!怎么都瞄上它了?”辛弃疾便转述仆散忠义讲的故事。
据说岳飞当年在朱仙镇打败四太子完颜兀术,准备继续北伐收复中原。高宗皇帝和秦桧害怕金国,更怕岳飞做大,急用十二道金牌召岳飞回京城。升任枢密院,明升暗降,解除兵权。岳飞知道得罪皇帝,自己已难免一死。他把自己毕生带兵经验写了出来,整理成岳家兵法,完成后安排心腹家将送回军营交给岳云。希望将这些知识传给岳云和其它儿子,以期望他们能学成报效国家。却不想岳云和张宪也被召进京城,直接入狱。那个家将没有见到岳云,便将此书交给岳飞的其它儿子,到底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金国四太子完颜兀术对金宋和谈提出的条件就是处死岳飞,还有一条就是要岳家兵法。岳飞受尽了酷刑,也不肯复写兵书,岳云也坚决不肯说出兵书的下落。秦桧又借服侍生病的岳飞为名,召岳雷入京,想通过岳雷找到兵书,或者让岳飞再写一本以便再截下,可惜岳飞他们没有中计。最终,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了岳飞,也将岳云、张宪斩首。
为了找到兵书,秦桧还请旨抄了岳家,翻遍了岳家也没有找到兵书。岳飞的家人被充军福建,却不想走脱了岳飞的两个小儿子岳震和岳霭,岳飞最好的兄弟和部下徐庆、施全等几个将领也失踪了。
秦桧和完颜兀术都怀疑岳家兵法被他们带走了,于是完颜兀术派十六大高手南下潜入宋朝,与秦桧的手下一起搜寻他们,希望从他们身上找到岳家兵法。从杭州搜到鄂州,终于发现了一丝线索,发现他们兄弟俩的踪迹。随后一路对他们围追堵截,把他们逼着北上进入金国。
在河南府一个村庄围住了他们,原来是岳飞的好兄弟徐庆、张用夫妻一路在保护他们俩兄弟。徐庆他们四人为保护两个孩子,在村庄外的山林里与金国十六名武士展开了一场血战。徐庆他们都是长年习武的战将,个个本领高强。徐庆一杆长枪所向无敌,他妻子也是不弱,配合更是默契;张用一柄朴刀也是万人敌,有百步穿杨的箭法,人送外号“张莽荡”,他妻子更是了不得,“一丈青”马夫人,两人的威名曾经响彻濠州。这一场血仗从早上一直杀到傍晚,一丈青为救丈夫牺牲,张用接着被杀,徐庆夫妻虽然没死,但已经身受重伤。金国十六名武士更惨,在这十六对四的拼杀中,只活下来五个,其中两个已经是重伤无法再战,另两个也受了伤。
他们的带队头领见难以取胜,借机抓住了岳飞的四儿子岳震,来胁迫徐庆交出兵书。却不想,那孩子烈得很,大叫一声冲着他的刀上一撞,身在当场。徐庆的妻子逼着徐庆带着另一小孩逃走,自己拿了一本书,背着已死的孩子跑上山顶,跳下山崖。那头领带着仅剩的四个武士到悬崖下去找,在徐庆妻子身上找到的是本《三字经》,是孩子读书常用的识字本。
从此,徐庆和那孩子没了踪迹,兵书也没了踪迹,完颜兀术直到死也还在追查此书,他一定希望通过此书解开岳家军不败之谜。
辛弃疾在讲完这个故事,侧头看着庆柯,看见庆柯眼里流出的泪和紧咬的牙关。
庆柯眼中不仅流出眼泪,还幻影出那个这些年一直在他梦里出现的场景,刀光闪过,鲜血喷洒。
他的喉咙中一个东西堵在那儿,让他无法呼吸。他用手指刮去脸上的泪珠,“还不想放过他们?就为了一本书死了这些人?”
“是呀!就是得到了这本书,没有正义、勇气和仁爱,只有邪恶、杀戮和歹毒,又怎么能战胜天下人。不仅完颜兀术看重这本书,完颜亮也很看重这本书,他知道后也一直在查访,一直在找徐庆和岳霭,更想找的是这本书。”辛弃疾停顿了会儿,继续说:“故事还没完,五年前,参与那次追杀的两名武士被杀死,三年前又一名武士也莫名其妙地死了,今年在济南府齐河县晏城发现了另一武士的尸体,五个活着回来的武士已经死了四个。”
“他说了那四个武士是怎么死的吗?”
“没有,他们相信是徐庆干的,怀疑他就在济南府境内,于是派了殿前护卫宿直将军完颜普连带领一批殿前护卫出来,名为剿盗,实为找徐庆他们,更为找兵书。完颜亮要求仆散忠义全力配合,但他对济南府一带不是熟,所以才要我过去帮忙,也才告诉我这个秘密。当然也许他是在试探我。你今天看到的那些人肯定就是武卫军护卫中的精英,殿前护卫。”
庆柯点点头,辛弃疾继续低声说,“我才不相信他们能找得到,要我找到了就好,不仅可以保护他们,也可以学到兵书,更可以去光复中原。”
月光下,庆柯看着辛弃疾那张激动的脸,也看到了他的睿智与谋略,更看到了辛弃疾的成熟与稳重,庆柯很高兴,比自己成功还高兴、也很享受,这就是兄弟!他心里有个疑惑,那四个人的死会是谁干的?
辛弃疾也一直在猜想:谁会是徐庆?他隐隐约约感觉应该是谁,只是还不敢肯定。
他微笑着看着庆柯,转开了话题,介绍起黄先生的情况。原来黄先生叫黄青松,他是曾是宋国军队的幕僚,从南方流浪过来的,为的是逃避仇家追杀。他很有学问,特别是对行军布阵,迂回埋伏很有一套,最爱研究的就是孙子兵法和诸葛兵法。在他黄先生那儿,辛弃疾学到了许多带兵的知识,只是苦于没有实践的机会。
黄青松还整理了一本心得小册子让辛弃疾学,从练卒、使将、定谋、审事、攻伐、守御、布阵、野战等各方面都有分析,还阐述了动静安危之势,用正出奇之道。辛弃疾看了特别喜欢的,爱不释手。一直手不释卷,都能倒背如流了。他从怀里拿出来一本抄写本送给了庆柯,还笑着告诉庆柯,他觉得这书不一定比岳家兵法差,对实战很有指导意义。庆柯接过来揣入怀里,心想是得找时间认真学习一下。
三更不到,庆锐缨和任小小也回来了,他们陪着耿寻芳一起在瓦舍勾栏玩到现在才回来。庆锐缨最喜欢听书,特别是水浒宋江举义、三国英雄传,一进听书的棚子就舍不得走。在车马院拉着哥哥兴趣又来了,叽里咕噜讲了起来。
庆柯急忙堵上她的嘴,把她和任小小送回房间。
庆柯返回车马院,突然发觉马厩旁的院墙角上有点异样,那里隐在月光的阴影里。但有一小块颜色和院墙的颜色有点不一样,只是很难被发现。庆柯第一眼没有发觉,眼光扫过后,感觉异样后再回头仔细看才发现有问题。
他向廊下的辛弃疾打声招呼,“弃疾,我去北街看看!”直接向车马院的后门走了过去。
辛弃疾听他这么说,站起身来,跳下长廊,几步来到院中。要知道,他们四个在一起不会相互叫名字,只会相互叫小名:锋哥、老铁、小辛、敬虹,最多也就以字相称,绝不会叫名字的。
即将靠近后门的庆柯右手一抖,金错刀钱飞了出去。“噗”的一声,刀钱插入院墙中。
就在金错刀钱即将隐入黑暗中时,一个身影从角落里冲了起来,直向上空飞去。
几乎就在人影飞起的同时,从后院的房梁上飞出两支弩箭,射向空中的人影。
那人影在空中一个翻滚,躲过了弩箭。脚上院墙上一点,身子如箭般射出,跃过了北街,在房梁上几个飞跃。
庆柯眼见人影飞起,也纵使出院门追了下去。
一个在房梁上奔跑跳跃,一个在小巷中紧追不舍。一个依着自己身轻如燕,展转翻越。一个仗着自己迅捷似豹,急驰腾挪。
“怎么又是她?”来俊杰听见动静从房间跑出来,正好看见那人飞起。
辛弃疾问他:“你们认识他?”
“前天打过一架,她在墙上,我在地上总被她打。”
“也是在这里?”
“不是,在外面。城外外面。”来俊杰有点说不清楚了。
“好利害的轻功!知道他是谁吗?”
来俊杰摇摇头,“她打雪球也好利害。女人也会打架吗?”
辛弃疾明白了,是个女的,“女人打起架来比男人还利害,你千万别找会打架的媳妇儿哟,会吃亏的。”
“哦!我媳妇儿不会打架,我也不会打她。”来俊杰笑眯眯地回房间去了。
不一会儿,庆柯空手而回。
辛弃疾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没有得手,“该让敬虹去追的。”
“是呀!只怕也只有他才能追得上这家伙。”
“你该上墙去的。”
“我也想呀!上了墙定能追上她。可她好狡猾,看见有适合我上墙的地方就绕道。不给我机会上去。”
“知道她是谁吗?”
“不知道,应该不是漠河八雄,他们没这身手。”庆柯又回到长廊前坐下,“问过老铁了,他说可能和天干杀有关系。”
“天干杀?不是被灭了吗?怎么又重现江湖了?”天干杀重现江湖,必将又有一场腥风血雨。
辛弃疾坐在他旁边,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似乎预示一场大风暴将要来临。他抬头仰望天空中点点星光,努力寻找着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