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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离坎卦(1 / 1)

辛弃疾不知道,十天前济南发生了一件事。这事不仅改变了庆柯的行程,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在西门送走依依不舍的王雨萍和潘小翼两个妹妹以及她们的护卫来二郎后,庆柯原本准备带着任小小转向东方返回蟠龙山。却不想在城门口又遇见了上次在此遇见的党怀英,让他们两人都深感有缘。

还是那间茶馆,依旧一壶清茶,不同的是党怀英的心境。

上次党怀英信心满满去往开封府,但所看见的全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更没有可以使他一展身手的机会。看着耗资巨大的皇城,委琐贪婪的官员,他心灰意冷,败兴而归。对于完颜亮这种耗费国资民力的做法也只有摇头叹息。

庆柯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导他,便问他下一步有何打算。

党怀英苦笑着,“今天就是拜别老师,回徂徕山奉符南城的老家,从此隐居,建书院,读史吟诗,研究书法金石。”心中纵有万里之志,却无法伸展。

庆柯一直不懂面前这位大他四五岁的书生,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之,“金国是女真人的金国,你一汉人为他们着急什么?”

“错!女真人、党项人、契丹人、回纥人、蒙古人、高丽人和咱们汉人一样,都是黄皮肤、黑眼睛,往远追溯是同根同族,有必要分民族吗、分种族吗?他们的金国也就是我们大家的金国,当然也包括我们这些汉人。你呀!不看历史,三国归晋后的北朝五胡十六国和后来北魏、北齐、北周他们的国君大多都是胡人,就连一统天下的隋朝皇帝杨坚也曾经有鲜卑名,叫普六茹那罗延。唐高祖李渊的母亲就是胡人,独孤氏,他和他儿子英明神武的太宗算胡人还是汉人呢?几百年过去,中原地区汉胡杂居,相互通婚,如何分得清谁是胡人谁是汉人?说不定你我血液里也有胡人的血脉呢。”党怀英对历史研究较深,说起来自人游刃有余。

庆柯十分反感女真人的所作所为,“那你觉得女真人统治汉人很正常了?肆意残杀奴役汉人也正常吗?”

“现今之女真还算是女真吗?他们说汉话、用汉字、穿汉服,认可并接受大汉民族文化,最终是咱们汉人兼并他们,融化他们,使他们也成为汉民族的一部分。他们噬杀成性,难道汉人就不杀戮了?都一样,只是当用仁义去教化他们,使他们懂得重民、爱民、惜民。”

“像完颜亮这样的君主你准备如何去教化?”庆柯笑着问党怀英,“你不怕他打你一百杖,甚至要你的小命。”

党怀英仰头看天,“那我就只能是放浪山水间了。”他是书生,只能是用文化是引导人从善,对付强盗、疯子就只能是敬而远之,躲是最后一种选择。

庆柯淡淡地说:“幼安就不会选择逃避。”他和辛弃疾跟党怀英不一样,他们有勇气,有不畏死之气魄,当然不会选择躲避,这也是他们两种人不同的选择。

党怀英想辩驳却不知该怎么说了,在读书人盼望明君圣主这一点上,党怀英和李白、苏轼都一样。“幼安现在怎么样?”

庆柯没有说实话,搪塞道:“年后我就出门了,一直在外面逛。他在家,应该还在为他爷爷守孝吧!”他一幅游侠的禀性党怀英也是知道的。

两人分手前,党怀英请庆柯给辛弃疾带去一枚玉石印章。庆柯好奇地打开来,见印面上左上角阴文篆书“离”字,右下脚阳文“幼安”,设计很是精美。

党怀英又递给庆柯一枚,“这枚我自己的,如何?”一样的布局,印面上右上角阴文篆书“坎”字,左下脚阳文“世杰”。

“好漂亮!下次你也帮我做一枚,你的篆刻技术比幼安强多了。”庆柯说的是真话,这两枚印布局自然生动、别饶情趣;刀法更是了得,冲刀爽快、雄健淋漓,切刀遒劲凝炼、厚实稳健。

为什么会有离和坎,这有一个小故事。辛弃疾和党怀英同在刘瞻府上读书,两人相互欣赏对方学问,常在一起游于泰山、灵岩。四年前,辛弃疾有意离开刘瞻转学兵法,就邀请党怀英一同去占卜决定去留。结果辛弃疾得“离”卦,离开之意,辛弃疾便离开刘瞻,跟随黄青松学习兵法阵法。以致后来辛弃疾离开金国归宋,也合了此卦。

党怀英当时来了兴趣,也占了一卜,得的是“坎”卦,留下之意。他便又继续跟随刘瞻学习。直到这次开封之行,才决心离开老师回家隐居。

党怀英出山考中进士是十年后的事了。后来入翰林,扬名天下,成为金国中期著名的文学家、史学家,其文章和书法皆为当时第一。他工诗善文,留下“潮吞淮泽小﹐云抱楚天低”、“岸引枯蒲去﹐天将远树来”的名句。今泰山谷山寺尚存其书刻“玉泉”及《谷山寺记碑》。

五十年后,党怀英病逝家中,享年七十八岁,谥“文献”。

这时,四名穿一色锦衣的殿前护卫从茶馆门口经过,他们出城干什么?联想起潘小翼说起的完颜普连还在济南,庆柯便和党怀英告辞分手,远远地跟着他们。

中午跟他们在同一间饭馆吃饭,偷听到他们提到了青崖山青崖崮,那可是曾经结盟的刘亮所在山寨,贾瑞好像也回到那里。难道他们会对他不利?

接下来两天,庆柯带着任小小一路跟踪。任小小可收获不小,学习了各种跟踪技法,时而在前,时而在后,时而乘车,时而骑马,时而戴帽,时而更衣。

他们的确是前往青崖山,庆柯便继续跟下去。

一天后,跟踪他们到了一个小集镇。

他们四人进了一家酒馆。庆柯他们俩见前后都没有饭店、茶馆,只好也进了这家酒馆。

两人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刚坐下。

那四名护卫中的一个走了过来,打量了庆柯他们几眼,“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怎么老跟咱们一路。”这两天,路上行人渐少,他们的行踪被他发觉。

庆柯站起来拱身回答:“回军爷,小民这是回仪阳,军爷也是回仪阳?”

“我不去仪阳。马上走,别跟着老爷我们。”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凭什么赶人家走?”那护卫和庆柯同时侧头,这才发现,在旁边一张桌子上还坐着农民打扮的两个人。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个彪形大汉,他两眼正瞪着这名护卫。

“怎么?想帮他出头?”那护卫丢下庆柯走向那桌。另三个护卫侧过头,看起热闹来。

“本来就是这个理儿!”那大汉毫不畏惧。

护卫拔出腰刀,用刀一拍桌子,“这就是理儿!你有吗?”

“没有!正想借两把玩玩。”他扫了一眼他们四个,对他的同伴说:“咱们一人一把,另两把就送给耿爷做礼物!”

“耿爷?就是那个造反的耿京!”

“对呀!你也认识?那就不客气了!”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子一晃,左手抢出,右手向那护卫的脖颈挥去。

那护卫正在拿刀炫耀,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而且速度奇快,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脖子被他的肉掌砍上,身子一软,失去了知觉,手上的刀也已经被对手抢走。

大汉向前一大步,迎上冲过来的三护卫。趁他们还没有出刀,挥拳打塌一名护卫的胸膛,踢中另一名护卫的脑袋,两人双双向后飞去,摔倒在地晕死过去。

最后一名护卫刀已出鞘,还没来得及砍下,见对手两下就把自己的同伴打倒在地,不免心晃,手脚都弱了,刀砍的刀度和方向都不对了。

那人也不客气,拳头挥出,抢在刀锋下来前砸在护卫的肚子上,挥左手斩断了护卫的脖颈。

片刻之间除了四名护卫,看得庆柯也不惊佩服,暗中树起大拇指。

庆柯正要起身向他道谢,却听见门外掌声响起,“好样的!功夫不错呀!敢杀殿前护卫,胆子也太大了吧?”酒店门外走进两个人,他们正是黑山五虎中的金虎和铜虎,庆柯认得他们。

“我认得你,黑山金虎!”

“我也认得你,巨盗王世隆。怎么?你不是个独行侠吗?怎么也想去投靠耿京?”

“耿爷是咱们抗金的领袖,当然要投奔他了。怎么?你也想去?要不要我引见引见!”王世隆哈哈一笑。

铜虎在后面闷声说:“你引见我们?你自己能不能去还是个未知!”

“就凭你们两个?”他回头看了看他的同伴。

他的同伴站起身来,慢慢转过身。他没有看金虎,反而对着庆柯淡淡地一笑。

庆柯回望也笑了,是邵进!

邵进把剑一横,向着金虎说,“还记得济南城齐树吗?你不是装扮过他吗?记得这柄剑不?”

金虎想起来了,当日街中那个蒙面剑客,剑术了得。他侧头见另一桌的庆柯也站起来,看起来他们熟悉,必定会一起上。现在是三对二,他不得不重新估量一下双方实力。

势不对,立即撤,金虎带着铜虎退回到门口,逃,上马扬鞭而去。

见金虎他们逃走,邵进他们也不追赶,指挥店伙计把四个殿前护卫抬他们自己的马上,一马一鞭子,任由马驮着他们颠颠地跑远。

邵进为王世隆和庆柯两人引见,他的结义兄弟,侠客王世隆。

饭后,四人即快马直奔青崖山,到了青崖崮向刘亮和贾瑞把情况一通报。而贾瑞原本就已准备投奔耿京,早就开始收拾物品。听庆柯他们介绍后,立即加快收拾速度,晚饭后带着全寨老小,从后山撤离青崖崮。

临走之前一把火烧了山寨。

金兵的确在天黑前到达青崖山脚,见山寨火光冲天,知道对方已经逃走,便灰溜溜地撤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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