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会有如此恢复能力!”
夔牛一声厉喝,滚滚雷霆惊落。
它的眸中闪烁着愤怒的光。
但夔牛仍竭力压制着,似乎是出于某种原因,它不得不压制自己。
它的确很能忍耐,通体死灰色的皮毛已焕发着雷霆之光,每一根牛毛都如同雷霆组成的一般,可却没有一丝倾泻而出。
如此控制力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
可此时,它的独脚却在轻微颤抖着。
夔牛,又名雷兽。
本有一足定八荒之威。
可就是这样一只脚,却连颤抖都忍不住。
林梵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不愿说出随机投胎系统,却也不愿说谎。
夔牛毕竟是他的朋友,至少曾经是。
所以他只能选择闭口不言,却又握紧了手中的剑。
长剑好似被烙印在林梵手中,说不出的烫人。
“你不说?”夔牛微微眯眼,目光凝成一线,硕大的鼻子呼吸粗重,阵阵白气飘散在空中,冬夜,也终于起雾了。
沉默僵持。
对峙了许久,夔牛才缓缓道,“你不说就算了,但我希望你不要阻我。”林梵还没来的及说话,便听石破天惊。
一道雷霆从天而降。
众修士心中坚不可摧的客栈也在一瞬间化成了粉末。
可这房子,也只被破了一半。
酒盏灯烛尽皆不在,桌椅板凳也全部消失。
唯有一扇门仍立在那里。
死灰色的门,宛如绝望的颜色。
看不见光,也没有希望。
没人知道门后究竟有什么,除了老板娘。
而那门后似乎的确是另一个世界,因为当初走出的侍女竟未被惊动。
毕竟,在夔牛的眼前,没有任何生物可以逃走。
夔牛的目光落在了死灰色的木门上。它看起来残破,陈旧,不堪一击。
似乎风一吹就散了。
可它被雷霆砸过仍伫立在原地。
看不出任何异样,甚至连焦糊的痕迹都没有一丝一毫。
“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退下!”夔牛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响彻云霄,回荡在整个山间峡谷,远间天边。
空气颤动。
似乎雷声又起。
滚滚黑云,望不见其尽头。
“我当你是朋友,可我不能退,这两件事本就没有必然的联系。”林梵说得坚定,眸中却柔情难掩。
一个深情的人,如何能抛却过去。
即使他什么都忘记,可他还记得什么是朋友。
朋友,绝不是用来交锋对峙的。
但为了身后的人,林梵不得不站在与夔牛的对立面。
“你还要阻我?”夔牛终于压抑不住,电弧幅散绵延,水缸粗细,惊动万里!
“我不得不阻。我说了,我只是个凡人。”林梵不再微笑,也不再云淡风轻。一个人若是有了牵挂,也就有了包袱。
哪怕是林梵,也再不能像风一样自由。
“好!很好!”夔牛震怒,眸光一闪,身外电弧流转,一片雷网交织而成。
相聚甚远,可每一个修士都能感到一阵麻痹,就连店小二都双腿一软,半跪在地上。
陶成一口逆血喷出,说不出有多狼狈。可他的脸上竟带着笑容。一如往常,略显不羁的笑。他的笑容异常平和,他的眸却变得没有情感。
就像夔牛一般的灰色,濒临死亡的灰色。
看不出是活还是死。
似乎被石化,永远都是那么淡漠,不以为意。
唯有老板娘和杜良还站着,他们相对而视,眼中的电光甚至能碰撞出一串火花。
却不知是不是爱的火花。
黄忠双眸紧闭,侧耳倾听。
雷电的流窜使得他的身体有些麻木,所以他必须集中精神感受风的变化。
作为一名弓箭手,黄忠必须要把握好风的方向,他需要计算的数据实在太多,但黄忠却很有信心。
他必须有信心。
因为林梵的命就系在他的一箭之上。
感知着风,他握住了自己的长弓。
这是何等重的一张弓,七八人合力也不一定能将它拉开。可黄忠未紧催力,长弓便已如满月,甚至还发出“嗤嗤”的响声。
这张弓无论有多重,它毕竟只是一柄木弓,已承担不起黄忠的力量。
“化形境与化海境果然不可同日而语!”黄忠忍不住称赞,可他随即便想到,夔牛已是衍神境的存在!
可黄忠不惧,相反,他心中竟感到兴奋!
热血沸腾,汹涌。
这便是年轻的力量。
这,便是青春。
冬夜的凉也无法冷却黄忠躁动的心。
他忽的睁开双眼,两团银芒激射而出!
何等璀璨的光!
何等摄人的眼!
睁眼的瞬间,黄忠手中的箭便飞射而出。
一声厉啸撕天而起。
好似毕方生命的绝唱。
飞箭无影,与其一同飞出的,是黄忠的心。
箭在飞,心也在飞。
这一箭恰好是夔牛身形闪动的一瞬。
箭出即至!
夔牛猛地一晃身体。
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
无星无月,无火无光。
伸手不见五指。
唯有电光凝成牛角异常耀眼!
它就是天地的中心。
一日一月,交相辉映。
一箭未到已灭。
唯存惊鸿驰电。
夔牛傲立于世间,它便是主宰。
雷霆都要臣服,那人呢?
攻势如雷,夔牛无与伦比的攻击狂暴而下!它忽的不见了,硕大地身体猛地撞向林梵。
林梵也动了,他不得不动!
在夔牛的攻势下,没人能不动。
哪怕是一座山,也会被那双角顷刻毁灭。
逐风,乘风。
林梵的身体也如风一般飘忽涣散,他的步伐又急又密,好似雷霆惊落后的骤雨。
随着一阵脚步声,林梵的身体也擦着夔牛的头部掠过。
可夔牛的攻击不只是它的力量。
还有雷电之角!
这才是它最强大的武器!
应声抛飞。
血雨骤然落下。
天色昏暗,一片漆黑。
林梵的胸口却交织着红绿二色的光,彼岸花开,不见其叶。
木心的自愈能力却为鲜红的彼岸花增添了一丝绿意生机。
若非有自愈的能力为林梵吊住一口气,他恐怕已被毁灭。
摇摇欲坠。
林梵勉强定身。
鲜血如注,蓦地逆涌而出。
林梵剧烈地咳,脸色苍白如蜡,他的背似乎背负了一整座山峰,使得他的身体不住地向下弯折。
命悬一线,随时都要陨落。
可他却强撑着抬起头。
夔牛一惊。
林梵的眸中仍有火焰升腾,
不知是怎样的仇恨愤怒,才能燃起这焚天之火。
令人恐惧。
夔牛也不得不停下攻击。
老板娘看着眼前的一幕,说不出是喜是悲。
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看向杜良,死死盯住,似乎每一眼都是最后一眼。
随后她猛地转身,身体却止不住一颤。
“老板娘……”
“别说了。”老板娘不忍回头,她怕自己忍不住。
“我支持你。”
无论是谁都想不到,杜良这样的男人居然会说出着这样的话、
人们总是希望男人身后有一个默默支持的女人,可他们却忘了,女人同样需要男人无条件的支持。
泪,簌簌落下。
温凉。
此夜漫长,不见月光。
老板娘还是没有回头,但她的步伐却变得坚定。
每一步,都深深印进泥土之中。
一步一泪。
老板娘忽的伸出右手,用力摇动。
那又大又粗糙的手。